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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赛虎与赛豹

2020-10-10叙事散文范廷伟
赛虎、赛豹是两条纯种的大狼狗,它们的新主人是我们村里的老连长——记忆里人们是一直这样称呼他的。源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附近村庄实行部队编制,划连为基本的单位,类似于后来的生产队。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镜,外八字脚走起路来很是沉
  赛虎、赛豹是两条纯种的大狼狗,它们的新主人是我们村里的老连长——记忆里人们是一直这样称呼他的。源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附近村庄实行部队编制,划连为基本的单位,类似于后来的生产队。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镜,外八字脚走起路来很是沉稳,平时走路倒背着双手,不苟言笑更不怒而威,社员们都对他敬畏有加。连队编制解散以后,因为他德高望重,村里让他负责管理果园。记得村里果园有着相当大的规模,方圆几十里很有名气,苹果丰收的秋天,为了加强护园力量,老连长决定买狼狗看护果园。

              赛 虎

  听人们传说,赛虎原是明集公社果园的一只纯种大狼狗,老连长通过关系知道了它的名字,并且做通了赛虎原主人的工作,花了五十块钱的大价钱,将赛虎稳稳地买到手中。老主人轻轻地抚摸着赛虎油光锃亮的皮毛,恋恋不舍地指着老连长向赛虎说道:“以后他就是你的新主人了。”赛虎仿佛听懂他的话一样,便不再看原主人一眼,围着老连长的身子转来转去,东闻闻西嗅嗅,稔熟已久的老朋友一般地自然亲近,无拘无束。老连长与果园的主人告别后,赛虎像一位忠诚的卫兵,跟在老连长自行车的后面,寸步不离,一路小跑了五十多里地,成为我们村果园里的一名正式成员。

  赛虎目光炯炯,耳朵直立,浑身是棕黄色的皮毛,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明晃晃的光亮,它走起路来或者跑起来的时候,不像其它的一般家狗那样低着头垂着尾巴,东张西望抑或摇头晃脑,总是像仪仗兵一样迈着铿镪有力的步伐,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从人的身边走过时,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是当初赛虎给我的第一感觉。赛虎像明星一样到处受到人们的追捧,他每天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跟在老连长的身后,目光如剑地巡视着周围的可以情况,但人们从没有见识过赛虎那些所谓的“厉害,”阴天下雨的时候,年轻人闲得无聊,言谈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更多的是一种未识庐山真面貌的深深“遗憾。”

  那时,自行车是农村比较罕见的交通工具,除了个别公社和大队干部,很少有人能享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老连长赶集上店从来不需要锁自行车,只要将自行车随便找个地方一放,轻轻摸一下赛虎的头,只可和它说一声:“看好咱们的自行车。”尽可由着自己的时间赶集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惦念自行车是否丢失。他知道,有赛虎看管自己的自行车,成千上万的赶集客,没有任何人胆敢私自摸自己的自行车一下。最令老连长感到欣慰的是,没有得到自己的命令,赛虎也决不会轻易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决不会轻易给自己惹事生非。人们虽然没有真正见识到赛虎的厉害,却也没有人敢去冒这个险。

  平时老连长工作生活的范围,基本上不外乎果园与家庭这两点一线,他每天从村中央的大街上路过,总有人有意无意地试探赛虎,但没有老连长的命令,赛虎作充耳不闻,熟视无睹状。一天傍晚,老连长带着赛虎从街上路过,一个街坊耐不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向老连长发问道:“都说赛虎多么厉害?只不过光长了个身高马大的样子吓唬人吧?”老连长笑了:“小伙子,你难道真的想见识一下吗?”小伙子的愣劲也上来了:“见识一下就见识一下。”话音未落,只见老连长轻手一拍赛虎的头部,只听嗖地一声,满街筒子的人还没有反映过来,赛虎的身子早已竖立起来,咆哮如雷,两只前爪猛地搭在小伙子的肩头,弄了个狗脸对人脸。小伙子吓得嗷的一声尖叫,十魂已经吓掉了七魂。

  村里的果园也是个饲养园,养着猪、羊、兔、鸡等很多牲畜和家禽。人们经常说起来的是果园里养的那头大种猪,足足得有三百多斤重,像头莽牛一样身大力不亏,发起情来横冲直撞,势如破竹,常常把石砌砖垒的猪圈拱个大豁口跑出来,没有人敢阻拦它。它钻庄稼地毁点庄稼倒无所谓,人们怕的是它走村蹿巷,伤及到一些无辜的老人和孩子。赛虎在果园的时候,事情要好办的多,只要它卧伏在猪圈附近,大种猪都不敢大声哼哼地叫唤。而当赛虎随老连长出发的时候,用无法无天和为所欲为来比方那大种猪再恰当不过了。大种猪跑出果园后,人们尾追堵截不见效果,却又无可奈何。老连长带着赛虎一到,赛虎像离弦的箭一样地飞扑上去,用牙咬住大种猪的一只耳朵,人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大种猪会乖乖地回到果园的猪圈里。

  果园里散养着的一些公鸡、母鸡,因为它们整日在苹果树下啄虫觅食,所以个个长得很健壮,有的母鸡经常将鸡蛋下在果树下或柴堆里面,一些看护果园的年轻人,嘴馋了时候,便揣几个鸡蛋偷只公鸡回家打打牙祭。平时也有黄鼬野狸偷吃个鸡,所以老连长也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但连续几天丢失公鸡。逐渐引起了老连长的怀疑。这时,有几个年轻人言之凿凿地主动向老连长汇报说,亲眼所见赛虎曾经偷鸡吃。老连长半信半疑,听年轻人说得有枝有叶,有鼻子有眼的,一时生气,用木棍扔了赛虎几棍子。人们见赛虎眼里噙了眼泪,只身躲在了墙角根,嘤嘤地呜咽起来。第二天,便又随了老连长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地服侍左右。
  老连长用木棍教训了赛虎之后,公鸡丢失的现象依然存在,他用心地仔细观察起来,夜里经常起来查岗,竟发现有几个年轻人在杀鸡炖肉,愤怒至极的他赶上前去,一脚将炖鸡肉的铁锅踢翻,吓得几个年轻人落荒而逃。自感冤枉了赛虎的老连长,懊悔地好几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将几个年轻人开除以后,他觉得有必要向赛虎补偿一下自己的愧疚之情。一天,他让人杀鸡褪毛,将一只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公鸡,恭恭敬敬地放在赛虎的面前,赛虎的眼里又迅即噙上了眼泪,接着便将头拧向一边,再也不正眼看面前的鸡肉一眼。自此,近十天滴水不沾,颗米不进,绝食而亡。

  我们常见公园绿地中插着提示游人的牌子:“小草正在睡觉,请勿打扰,”也有的写着“小草也有生命,请勿践踏。”佛家说,万物皆有灵性,要爱护一切有情众生。人物是一理,我觉得,人有人格,狗有狗格,我们应该尊重一切有生命的有情动物,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相信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赛 豹   赛豹是老连长从明集果园买来的第二条纯种大狼狗,它与赛虎有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现在我们已经无从考究了。但它秉承了赛虎高大威猛的形象,并且性格外向,活蹦乱跳,像一个调皮顽劣的孩子,随着老连长进村的一刹那,满街上的大人孩子都在等着一睹赛豹的芳容。不安分的赛豹东颠西跑,上蹿下跳,专找人多的地方钻来钻去,吓得大姑娘小媳妇惊慌失措,笑骂声此起彼伏。   秋天苹果丰收的时候,一些附近的公社干部或者小商贩便来果园买苹果,赶上商贩比较集中时,人多嘴杂,乱成一片,会计保管忙着算帐,赛豹就在办公室前的大槐树底下,伸着长长的舌头,睁着大大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手脚忙乱的人们。有时会计和保管照看不过来,爱贪小便宜的商贩有时不算帐,就想偷偷摸摸地溜走,每次总是逃不过赛豹的眼睛。一次,一个常来买苹果的商贩装车后,又从旁边额外装上了一筐,赛豹上前用嘴嘶咬住商贩的衣服,怎么甩都甩不掉,急得商贩直跺脚,会计从赛豹的眼神里看出了问题,让商贩重新卸车清点苹果筐数量,结果商贩不但补足了货款差额,还自找没趣地弄了个灰头土脸。赛豹的这段故事,至今仍被人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实行承包责任制后,我们三十户人家联合承包了村里的果园,继续推选老连长作果园的负责人。虽然老连长已经近七十高龄,但他认真敬业,果敢简练的工作作风很是赢得大家的尊敬,他像年轻人一样坚持半夜起来巡逻,防止有临近村庄的村民偷苹果。那时的果园周围内侧周围全是大半人深的水沟,外侧是用苹果树枝和刺槐树枝交错编织起来的防护网,即使这样严密的防盗措施,仍然有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那口馋劲挺而走险。那年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赛豹陪着老连长在果园内巡逻,走着走着,赛豹突然猛地窜出去,老连长循着赛虎猛窜的方向急忙找去,听见赛豹急促的声响和人的哭叫声,用手电筒仔细一照,方知道原来是外村一个偷苹果的人,没跳过水沟反而掉在了深水沟中,连惊带吓爬不上来,是赛豹用嘴嘶咬住他的衣领,硬生生地从水沟中拖上来的。偷苹果着怕狗不怕人,有了赛豹的存在,偷苹果的现象几近绝迹了。   赛豹不像赛虎那样听从老连长的命令,它经常跟在老连长的自行车后面追鸡撵鸭,抑或跟在田里耕作的牛、羊等牲畜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虽不伤及这些牲畜和家禽,也总是让街坊村临的不尽满意,但碍及老连长的面子,竟也没有人当面说些什么。老连长对赛豹的性格很是了解,因了赛虎的死亡,他对赛豹简直有些宠爱有加了,对赛豹的不听招呼,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其疯颠来疯颠去。赛豹和主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每天晚上都是在老连长的炕头边休息,有时还顽皮地将主人的鞋子藏起来,弄得主人哭笑不得。果园的很多青年人也爱和赛豹捉个迷藏,时常让它捉个野兔上上犒劳。小时候,记得老人们常和我们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意思是说,无论狗的主人贫穷或者富有,它会忠贞不二,不像猫那样,谁喂它,它便跟着谁。从赛豹的身上,我看到了狗的这种忠心,胜过那些长着一双双势利眼的所谓的人。   关于赛豹的其它故事,则是我参加工作以后,听街坊们的闲言碎语中听说的:老连长年老病重期间的那个月,赛豹昼夜匍匐在主人的床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吭不响地耷拉着个眼皮,整天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只有在乡村大夫给老连长输液后将走的时候,赛豹才会起身用嘴嘶住大夫的裤脚不让他走,让在床前伺候病人的孝子顺孙们都为此唏嘘不已。老连长病故后出殡的那天,满街上花幡飘动,哭声一片,瘦骨嶙峋的赛豹噙着眼泪,一直紧紧跟在棺木的后面,寸步不离,追随主人的步伐一如从前。下葬的时刻到了,人们在按照乡间的传统规矩进行最后的祭祀,忙着磕头跪拜和呼天抢地的人们没有发现,赛豹已经从拥挤的人群中一跃而跳进了深深的墓坑,墓坑中的人们抱起赛豹来,使劲往坑上面送,但赛豹又爆发出更大的力量挣脱人们,一次次跳进坑内,人们还是一次次将它送到坑上来。在人们对赛豹的合力控制下,老连长的墓坑被人们快速填平了,继而一座新坟凸现在人们的面前……   赛豹最终被人们抱回来家,一直在老连长的儿子家喂养着,但它几乎天天要到主人的坟上去,它嘤嘤着的低吟,它噙含着的眼泪,让人们无一例外地为主人、为赛豹而伤感着、叹息着。家里的人们既要忙着地里的庄稼,又到到七、八里路远的坟墓旁领回赛豹来,如此往复了半月的时间,赛豹毕竟是那个年代很少见的一条纯种的大狼狗呀,家里的人恐怕赛豹被外村的人领走了,干脆将它用铁链拴在院子中的大树上。从此,它也效仿赛虎滴水不沾,颗米不进,直至绝食而亡。人们将赛豹埋葬在老连长的坟墓旁,让它像人一样活着尽忠,死了尽孝。   二十多年过去了,赛豹的名字依然忠义刚劲,依然深深地镌刻在人们的记忆中。有时,我也在深深地思索着,我们作为万物生灵之长的人呢?能真正地做到这些吗?    [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08-11-5 12: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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