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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怀旧系列之四十七:加福爷和他的母亲

2020-10-01抒情散文于文华

◆乡土怀旧系列之四十七:加福爷和他的母亲       □文/于文华如果说乡村记忆,是一捧慰藉灵魂温暖心灵泥土的话。那么,乡村里那些或许卑微或许弱小的人物,就是生长其上的植物——有了他们的顽强生存,才有了乡村生生不息的繁衍,才有了乡村祖祖
◆乡土怀旧系列之四十七:加福爷和他的母亲       


                 □文/于文华    如果说乡村记忆,是一捧慰藉灵魂温暖心灵泥土的话。那么,乡村里那些或许卑微或许弱小的人物,就是生长其上的植物——有了他们的顽强生存,才有了乡村生生不息的繁衍,才有了乡村祖祖辈辈的血脉延伸,才有了乡村家园炊烟的袅娜升腾。   佛争一注香,人争一口气。   有人争气出人头地,做出了出类拔萃的事情,让全村子的老少都沾沾自喜,扬眉吐气,比如第一个走出村子,到外面当工人的三喜;有人争气听话孝顺,庄稼活拿手,屋里屋外勤快,见面客客气气,说话知文知礼,比如加福爷。   可加福岁数比我小,但却要口口声声叫做“爷”。我有些迷惑不解。凭啥呢?既没有胡须,又不是力气大的能一手提起石碾,像力大如牛的才年爷。爹说:按照辈分叫的。我进一步追问:啥是辈分,咋不管不顾人的岁数……   爹叹一口气,平静而低沉地说:长大你就知道了!心想:许是我家的辈分低,见面叫人爷,父亲恼怒或者心犹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推辞让我随时间与岁月的磨砺,慢慢洞察明晰事例。   许多的事情,许多的是非,我们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大人都说:长大就自然而然一清二楚了。直到稍稍懂得一些事情,才约略明白辈分是一个家族的根,是一支有着相同相似血脉关系人聚合时的区别,是一棵姓氏大树分支衍生出的派系。   爷就爷吧。反正喊名字他也答应。可喊着喊着,加福爷不见了踪影。去他们家去寻找,常常是院门锁着。再问母亲,说是跟着他的妈妈,去外村生活了。   他为何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村子,哪里有他熟悉的玩伴吗?有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吗?有叫他爷的人吗?我不得而知。母亲见我一脸困惑,就给我解释。她总是知道明白我的心思,对喜欢刨根问底的我问出的奇离古怪的问题,尽可能地给予合理的解答。即或一时答不上,也设法用浅显的比喻或者通俗易懂的道理说出。   她是这样说的:加福的爹在挖井时压死了。他们弟兄两个又小,他妈妈一个人劳动,养活不住三个人。况且,单身女人生活不容易,常常受人欺负。我插话:欺负是不是像你拿鞋底打我一样?母亲浅笑着:差不多。劳动时队长故意派重活,是欺负;分粮分物时,排到最后,是欺负;夜里,经常有不怀好意的坏人砸门,是欺负;加福没爹了,被大些的孩子殴打,是欺负。孤儿寡母活的艰难,连当家户族都看不起,冷言冷语,也是一种欺负。经母亲这么一说,对比发生的事情,还真有那么些意思。找个靠山,趁着年轻,找个合意的男人,一块儿拉扯着,活着就轻松多了,加福他们也遭的罪少些。   几年时间,不知不觉飞逝而过。大概上初中吧,加福爷又单枪匹马回家了。打开生锈的铁锁,打扫一番,破败荒凉的院落里,冒起了一股青烟。袅娜飘浮的炊烟,昭示着后继有人在此生存了。   据说,加福和他的后爹合不来。屡次为一些事情干仗。最可气的是要他改姓。惹恼了小小的加福——姓是我爹的延续,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改换?结果,他的后爹一跺脚,未来得及“收拾”,加福就卷起铺盖卷儿,自个儿回到了朝思夜想的家。   我们又重新背着书包,一块儿上下学。放学回家的路上,他的书包装满了柴草——那是他生活做饭的支撑,我们也常常帮助他。他的母亲,嫁的不远,地连着地,村子接村子。隔三差五回来,缝缝补补,洗洗刷刷。亲戚家接济一些,好心人赞助些,日子就这样向前走着。   初中毕业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正红红火火,如火如荼。他没有心思再念书,回到广阔天地锻炼自己。脑瓜活,嘴巴甜,肯吃苦,很受村人喜欢。县上修建高标准干渠时,他主动跑来跑去拉皮尺,画白线,测量,砸木桩,被工程队吸纳进去,干得很是欢实。学下的一点知识,加上肯动脑子,一些技术活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庄子里的人是人见人爱,这里喊他去量土方,算能挣多少工分,那里请他去坚决坡度问题,越发讨人喜欢。    想不到,等我上高中时,加福将他的小弟也喊回到他的家庭。我们不由得不佩服他的本事:不亏叫他爷哩。我们家里有父母的照料,还捉襟见肘,他既要劳动挣工分,又要顾家,还要拉攀他的弟弟。起因是后爹不再让他弟弟念书。说不是读书学习的料,趁早跟他放羊,攒钱,好早早成家立业。但加福一心一意要供弟弟读书,也是想不再受后爹的气受。只是他的母亲死活不愿意跟随他回家。她有她的想法:按说要照顾兄弟两个,给他们说个媳妇,日子也就过去了,养老送终不成问题。但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边又生育了一男一女,组建了家庭,如何能够割舍呢?再说,那边的男人业已认可她,接纳了她,疼爱着她。允许她常跑过来给兄弟俩收拾屋子,一星期或蒸一次馍馍或烙几个锅盔。   我高考两次失利,无颜面看见关心我的家乡父老,想逃离出人们的冷嘲热讽,说什么当干部不是干部,考学又年年没希望,当农民不如加福卖力……记得是九月的日子,在大街碰见了眉飞色舞的加福。一说情况,听我说想去大靖三中补习,他喊我一块儿去,说他考上了县里的水利学校,正好要去大靖峡水库实习。于是,我坐上他们的大卡车,一起欣赏了水波凌凌、清水荡漾的水库景色。   后来,一回家我就向母亲打听加福的情况,说是成了亲。其弟弟没有考取高中,他和兄弟翻修了房屋,盖了五间拔廊房子,一时乡里乡亲说还是人家加福争气,有本事,盖了如此好的房子,算是拔了头筹。国家引黄工程上马后,他当仁不让地去大显身手,卖力工作,以极好的口碑,赢得了当地人的欢迎,将全家的户口,迁往新的移民搬迁的黄河灌区,把房子留给了弟弟,并且帮他的小弟结婚,算是扬眉吐气,一个无爹的孩子,居然给弟弟娶了媳妇,替他死去的亲爹争了光也给他苦命的寡母争了气。而加福也在当地站稳了脚跟,新修了一大院子房子,生育了两男一女三个娃,日子过得是有声有色。引黄工程全线收尾后,他的工作变为维修管道,看护泵站,不再喝五吆六,风风光光,脸色就有些灰。随着灌区效益的发挥,加福爷却被精简下放,再次成为农民。他就越发沮丧,不再回我们村子耍威风。   再后来,听说那么叫村子人翘大拇指、争气的加福爷被逮捕入狱,进了监牢。我还有些不大相信:怎么会是这样,他的生活虽说不再风光,但毕竟过的去,比起一般农民家庭,算是绰绰有余。再说他本质不坏,懂得法律,明白是非,知道撇下一大家子人如何生活,尤其留下他辛劳苦苦把挣了一辈子的老娘,可怎么活?   但有人说:一切皆有可能。这个世界与社会,没有什么不能发生。他母亲生患重病,做手术需要不菲的钱。活在乡村口碑里的他,想到了自己落下的好名声,想到了村子里人一贯对他孝顺争气的评价,他不得已做出了入户抢劫的事情。干工程时,几次去过邻县的县长家里,富裕阔气,且熟门熟路。两口子都在县城单位上班,家里只有老太太留守,且星期天中午要出外买菜,于是加福蒙面入户,翻箱倒柜一番,仅仅找到了区区数千元钱。正在搜寻之时,可不巧老太太忘记了带钱,回家碰到带着匕首的蒙面人,连惊带吓,晕倒在地。他仓皇出逃,未料老太太急中生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还未来的及走出小区门口,就被警察逮了个正着。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抢劫谁都可以,单单要抢县长的,自然判的有些重:二十年!一下子众叛亲离,谁都不愿意搭理,连亲兄弟都没有去监牢看望探视一番。唯有他的母亲,不弃不离,自始至终疼爱着他。亲手烙了锅盔,做了布鞋,鼓励他听政府的话,好好改造,且几乎一年一次探视。    今年回家过年,听母亲说:加福爷的娘说他儿子减了刑,八月割麦子时,就可以刑满释放了。    回来后的加福爷会再次争气,重新站立起来,给他的老娘,家庭与儿女责任与希望吗?我不得而知。我只有期盼他能够吸取教训,找寻到活下去的理由与支撑——得有融化冰雪的温暖与照亮内心黑暗的阳光。哪怕这种温暖和光亮的背后,拖着怎样长长的卑微和疼痛。                        (全文3028字)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09-2-22 16:27 编辑 ] 加福, 命运, 人物, 乡村, 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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