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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悠悠年事(六题)

2020-09-24叙事散文茌山石

接母亲来家过小年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是民间祭灶辞灶的日子,传说有个灶王爷,每到大年三十下界人间,负责管理各家各户的灶火,而到了每年的腊月二十三晚上,他就会升天向玉皇大帝汇报这家人的善恶品行,而玉皇大帝就会根据他的汇报,把这家在新的一年应该
接母亲来家过小年

  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是民间祭灶辞灶的日子,传说有个灶王爷,每到大年三十下界人间,负责管理各家各户的灶火,而到了每年的腊月二十三晚上,他就会升天向玉皇大帝汇报这家人的善恶品行,而玉皇大帝就会根据他的汇报,把这家在新的一年应该得到的吉凶祸福命运交给灶王,为让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人们便特别在乎过小年的传统习俗。

  在我们鲁西一般进了腊月门就开始操持过年的事,而真正忙年还要从过小年这天开始,打扫屋子、蒸黏米窝窝、蒸馒头,都成了这一天的准年事,而且在外忙工忙学的人们一般也会尽可能地这天回家过小年,那怕第二天时再离去。

  打扫屋子可不是像平日简单清扫一下,特别是在乡下,一般要搬桌子弄椅子,角角落落清扫个干干净净,窗玻璃要擦,床单子要洗,就连屋顶也要用大扫帚或长杆绑缚了小笤帚逐一清扫。记得小时候每回母亲打扫屋子时,院子里就摆满了桌子凳子盆盆罐罐的物品,像是要准备搬家似的,而且腰扎围裙的母亲用毛巾罩了头脸,那架势似乎要把屋子里一年的尘埃全部涤除干净。

  蒸黏窝窝的风俗延续已久,将黏米和大红枣掺和了做成窝窝,说是蒸这种又甜又黏的窝窝是专门给灶王吃的,好封了他的嘴上天后不乱说,要说就说甜蜜的话。我家以前蒸黏窝窝用的枣是自家院子里那棵歪脖子老枣树上接的,红枣晒干后母亲把它装了袋子放在屋梁上,平日从不让动,只有到了小年要蒸黏米窝窝了才舍得搬下来。父亲在世时就最爱吃黏米窝窝,我却不怎么感兴趣,但贫穷的日子里母亲曾将黏米窝窝切成条块状用油煎了当下酒肴,那却是大家都爱吃的一道菜,至今想念。

  小年蒸馒头有什么讲究我说不上来,是不是为了让灶王知道这家日子过得挺富裕也难说不是,特别是在乡村,每逢小年之时家家户户炊烟缭绕,必定是在蒸馒头呢。当年家里贫穷,母亲蒸的馒头总是两三样,圆形的,长形的;白面的,掺了地瓜粉的,满满当当一蒲萝。那时的馒头不单是春节时自家要用,更重要是要用来串亲当礼品送。

  辞灶仪式一般在晚饭后,程序其实并不复杂,因为春节时在集市上请回来的花花绿绿的灶王神像,一般会常年贴在厨房的某个墙壁上,神像下订有一块上供用的木板,木板上常年摆放着碗筷,每逢家中做好饭时总会先给灶王上上供,如今要祭灶辞灶了,不外乎把刚出锅的水饺给灶王先盛上一碗而已。记得每当家人吃饭完毕,母亲将灶前灶后收拾停当,便开始在灶王爷神像前烧香磕头,并口中念念有词,尔后将灶王神像从墙上请下来烧掉,就算辞完了灶,只等大年三十时再贴新灶王神像了。

  如今过小年的风俗好像平淡了许多,即便在乡村也很少再有集中蒸馒头的了,谁还稀罕常年都在吃的馒头啊!何况蒸馒头的个体户随处都有。蒸黏窝窝的也少了,多半只是象征性地蒸一点,让喜欢吃的尝尝鲜。打扫房子的事人们也不是太过讲究了,有空就打扫,没空就改天,反正年关前总会彻底清扫一下。但回家过小年的风俗却一直延续着,这不,来城里随我兄妹居住的母亲说是今年春节要在我家过,就早早地嘱咐我小年时一定去接她来我家,不然是不能在我家过大年的,老太太的老礼多着呢!只是我家厨房里并没贴有灶王神像,看来老母亲的辞灶只好心诚则灵了。
变异的年画


  鲁西的传统年画大多以“连年有鱼(余)”“招财进宝”为主,画面鲜亮而喜庆,可父亲在世时我家极少买这类年画,有着一肚子墨水的父亲觉得这样的年画太过夸张和直白,他更喜欢在春节时买那种民间艺人现场绘制的山水中堂轴子,父亲说这个有品位,耐咂摸,挂在堂屋正中能增添主人的学识修养,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年画上档次。

  印象中父亲买回的每一款中堂,其实也都平平淡淡,大同小异的山水并无多少惊人之处,后来知道那叫缺少灵气,就连中堂两边的对联也没记住多少,只记得多半是古诗人的名句,有的甚而和画面意境牵强附会。有年父亲托人求到县文化馆知名画师在布幅上画的中堂,一挂就是三五年,逢人还爱把求画的前后经过以及画师的名气数叨一番,好像他求来的是无价之宝似的。后来父亲随我们一起来城里居住了,不出意外的话那幅让父亲骄傲多年的中堂,就一直孤独地挂在了老家堂屋的墙壁上,但愿蒙尘如古的它将来会成为比老屋还值钱的宝贝。

  父亲来城后和我们一起住了楼房,狭小的墙壁没有了可挂中堂的地方,而且其它几处空白的墙面也在装修房子时悬挂了几幅时尚的装饰画,自此我家好像再也没有买过年画类的饰品,这让识文解字的父亲一定平添了不少遗憾。其实我也和父亲一样,并不看重那些打眼就能看穿的年画,特别是后来对字画有了些许接触之后,我也是更为欣赏内蕴了深邃意境的水彩画,遇有幸运机会还会不失时机地索求一二。

  前几年住进了大房子,我将平日积攒的字画拿出来装裱了,分门别类一一悬挂,客厅餐厅要挂,书房里更是如同书画开展,书香画意蓬荜生辉,喜庆满堂的情势俨然天天如同过年,我把此谓之变异的年画。正是缘于这分奇妙的画外异感,潜意识里就对字画的钟爱比之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特别是想到春节时的年画情结,我便在心中默默约定俗成了一种逢年换画的习性,虽然我求来的字画一般也是平常之作。最近几年,每当邻近春节,在情不自禁想到乡村集市上那色彩斑斓年画的同时,我会及时更新家中的部分字画,欲意以这种新旧更替的方式营造年景的清新气息,我想这和添置年画装扮家园的情志是相通的,还不都是为了烘托一下过年的祥和气氛嘛!

  春节又近,我已提前装裱好了今年要更换的字画,不求轰轰烈烈大张旗鼓,只求年年有个新气象,有个好心情,并将这份心灵的祝福和慰藉延续到来年,使变异的年画如四季蝴蝶翩翩起舞,美丽我家每一天。 年集情结


  乡村的年集总是令人感动和回味,就像一幅淳朴而喜庆的年画活灵活现在你的眼前,即便你并不打算买任何东西,那怕只是为了满足一分久日的麻木和单调,也愿在那拥挤的人流里随波穿行一番,真切感受一下来自乡村的一分热闹和新奇。

  我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在乡下赶年集的情景,那时家里贫穷得年年是生产队上的亏欠户,但即便如此,每逢春节之前,母亲总会准允了我兄妹几个去赶年集。哥哥带着约略十元钱,我们跟随了,从集头挤到集尾,再从集尾见缝插针挤回来,妹妹瞪着望眼欲穿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买头花,我和弟弟前扯后推撒了欢地嚷着买鞭炮,哥哥呢既要照顾我们别走失,还要按母亲的嘱咐买年货。当时的人流攒动就像如今的旅游热点,大人看脑勺,小孩看屁股,特别是那些卖东西的也夹杂其间,卖糖葫芦的、卖头花的、卖灶王像的、卖甩炮的、卖梨花芯的,等等五花八门的年货,一般都是用篮子盛了或用麦莛绑的靶子插了,便沿集叫卖。

  等到快要中午时,集上最红火的买卖就属包子铺了,白面包子厚厚的皮大大的褶,但闻到就让人垂涎欲滴。只是小大人似的哥哥是不会让我们尽情吃个够的,他把手里的钱算计了再算计,能让我们每人吃上两个包子解解馋就算最大的犒赏了。也许正是这分捉襟见肘赶年集的不能尽兴,使得年集的诱惑更加蕴积内心深处,一分年集情结也便刻骨铭心了,就像当年吃过的包子一样,那分香喷喷的感觉半生不消。

  如今再赶年集时,虽然早已没有了当年亢奋至极的兴致,所关心的年货也已从孩童的视野转为家用的采购,但感受人潮涌动的心境却是相通的,觉得能得闲在人声鼎沸年味十足的乡村重新感受曾经的年集情景,也不失为别样的一大享受。尤其在城里呆久了,借着年兴来赶乡村年集,对比今昔的变化,感受变化中的新奇,听一听浓浓的乡音,尽情满足一回赶年集的欲望,弥补当年因囊中羞涩而悭吝尴尬的亏欠和缺失,实在是一种难得的温馨和弥补。

  又近年关了,我决意带上家人一起再去赶年集,我想我不但会在年集上采购到城里少见的朴实的土特年货,更会在潜意识中得到一分心灵的慰藉和启示,使我永远葆有一分殊异的幸福和对幸福的珍惜。
我家的重要年事

  在我们乡下老家过年讲究请“家堂”,也就是每年大年三十中午家家会在堂屋正中摆上供桌,开饭前子孙们先去村外冲祖坟的方向烧香、磕头,尔后嘴里念叨着请仙逝的亲人都跟随了回家过年,这就叫请“家堂”。“家堂”请回后家人不得再随意坐供桌旁的椅子,因为那里已“坐”上了仙逝的祖辈先人,也不得随意吃供桌上的供品,因为那是让先人吃的,同时还要及时为供桌上的香炉换香,就连供桌上的烟、酒、茶也要勤于敬奉,而且每到吃饭时都要先给供桌上的先辈添加一些新鲜的饭菜。

  除夕之时,全家人要在有供桌的堂屋里为先辈守岁,男人们一般饮酒喝茶,女人们忙于包午夜饺子,而孩子们最喜推牌看春晚什么的,也许平日里大家不会经常聚在一起,特别是赶在春节回家探亲的游子,好像一年了终于得以团聚,而且所有仙逝的祖辈们也回家过年了,那分因了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而交融在一起的亲情便悠然洋溢开来。待到午夜过后,煮出的第一锅除夕夜饺子要先敬天后敬地,再特意放至供桌上五碗以敬先人,烧过火纸,放过鞭炮,并人人在供桌前向先辈磕过头后才可去吃,颇为讲究,这叫守“家堂”。

  第二天清晨全村老老少少还要到各家拜“家堂”。“家堂”桌子一般要摆至初一的下午,几近太阳快要下山了,各家才约定俗成般开始进行请“家堂”的最后一道程序,子孙们再次在供桌前磕过头后,便带了火纸、鞭炮,口中念念有词地引领先人们回墓地,那时的乡村田野就会到处鞭炮四起,营造出一种特殊的祥和年味,这叫送“家堂”。

  这样说来,请“家堂”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它既包含了请,也包含了守、拜、送,但正是这分生者对死者的特殊怀念和敬重,既增添了乡村春节时的浓郁年味,也传承了人世间永不忘本的传统美德。

  父亲在世时就特别注重请“家堂”之事,这其实是暗合了他的一份心事,因为在父亲刚满四岁时我祖父就不幸去世了,是小脚的祖母既当娘又当爹把我父亲哺育成人,她抚育他上学、参军、入党,直至成为我们村唯一的国家公职人员。正是祖母这分当年不为命运所劫而屈服,凭其百折不挠铮铮硬骨独自撑起家园的坚强,成为父亲以及我们后世子孙的特殊家庭财富,也正是父亲心中始终对早已去世的祖母有一分难解的念结,父亲便把每年的请“家堂”当作了和祖母最直接的一次亲近和怀念。

  后来父亲去世了,母亲也随我们来城里居住了,但每年春节请家堂依旧是家中最重要的年事,不但程序和场面上同在乡下时没有丝毫的消减,而且颇为讲究的母亲还会将供桌摆得更为丰盛。每当在节日里真切感受祖母和父亲在家同我们一起过年的情形,总让我们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就像祖母和父亲从未离开过我们一样,一种特有的家庭亲情氛围也便幸福在我们的身边,这该是祖母和父亲带给家人的最永恒的祝福,也是请“家堂”这分特有的民俗带给我们的对先辈的特殊怀念。
除夕“着梃”


  “着梃”是鲁西农村过年的一种风俗,兴起于何时无从考证,只知道它是除夕夜开始后的第一桩年事。人们在放过鞭炮吃过晚饭之后,便会不约而同地走上街头,有谁就跑到村外的场院里抱来成捆的秸杆,诸如高粱桔、玉米秸什么的,垂直立于各个十字路口正中央,尔后从底部点燃着,等大火烧起来,小孩子们还争着往火里丢鞭炮,也有丢不到位的,大胆的孩子便不顾火焰的烧烤靠近了去捡拾,大人们还在一旁半真半假地吓唬说响了、响了。

  秸杆烧到快要歪倒时,周围兴奋的人们便纷纷嚷作一团,都在惊诧地高声预测着歪倒的方向,传统习俗说燃烧着的秸秆冲哪个方向歪倒了,哪个方向的人家就会是好年月,等到秸秆缓慢而急促地歪倒之时,随着烈焰喷发出的火屑腾空而起,被照亮得清清楚楚的人们个个兴高采烈,红彤彤的脸笑成一簇簇甜美的吉祥如意。其实没有谁会把秸秆的歪倒真的和过年的好坏联系起来,大家只是借此烘托一下年景的红红火火而已。

  特别是每次“着梃”往往要烧几次秸秆,好像不看到秸秆向四个方向都歪倒过就不会罢休。而且等烧到高潮之时,一般是将几个成捆的秸秆堆成小山状一同点燃了,那时那刻火光冲天,鞭炮齐鸣,围观的人们欢呼雀跃喜气洋洋。再看不远处的另一个街口也是烈焰高照,欢笑声此起彼伏。不多久就会看到整个村庄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到处都是燃烧的年景,你呼我应,我唤你答,简直所有的街道都成了红红火火的海洋。

  这时的小孩子们最为活跃,没有谁会安生呆在一个地方,一会跑到这里,一会又窜了那里,串街钻胡同,简直所有的街头巷尾都有他们快活的影子。“着梃”犹如一把导火索,将大人孩子开心过年的情思瞬间引爆,忘却了所有的忧愁和烦恼,只把个365天的句号圈点得红艳而热烈。

  在我的记忆里,乡下过年的习俗好多已随岁月的更迭变迁而淡出了,诸如春节演戏、子夜拜年等等,但除夕的“着梃”却历久弥兴,也许是借其红红火火的兆头祝福连年有个好年景吧!
难忘那时岁月的年戏


  小时候在乡下,每逢过年时村上总会组织临时戏班子演戏,在那物质和精神都极度困乏的年代,年戏成了村人最丰盛的春节大餐,而且留给人们了永世难忘的记忆。

  我们村的年戏组织者是汝信叔,他个子高高的,留着个大分头,镶着满口金牙,俨然就是一个地道的乡村艺术家。听我爸说汝信叔常年在关外挣钱,临近年关时就回村义务组织演小戏。演职人员全是村上的戏曲爱好者,男女老少二十多人。排演的多半是现代小戏曲,这类戏道具和装扮都很简单,很适合农村的经济条件。印象最深的是年年都会演的吕剧《都愿意》,“叫他大舅来铺线,叫他二舅来打夯,叫他姑父来和泥,叫他姨父垒大墙。他表嫂年轻干净又利索,叫她来帮我合面蒸干粮。俺亲家是个木匠,会做门会做窗,能铺檩来能上梁,我昨天给他捎了个信儿,说不定今天就要到门上。我赶紧动手拾掇好,省得到时候作了慌。”这段唱词至今令人记忆犹新。也演传统剧目,最叫响的要数吕剧《墙头记》,这个戏讽刺挖苦那些不孝敬老人的人,夸张的情节和丑陋的扮相让人在笑声中倍受教育,其中主人公的两个儿子大乖二乖至今都是不孝之子的反面教材,谁家的孩子要是不孝敬老人了人们便给他起外号叫大乖二乖。当时人们对于年戏家喻户晓的程度绝不亚于如今赵本山的小品。

  戏台子一般扎在村祠堂的院子里,先垫一个土台子,尔后在土台子上面用四根立柱顶起一块大帆布,每逢演出前再在前面的横梁上挂一盏汽灯,锣鼓一响便算开演了。那时节为了等看戏,村人纷纷在半过午就开始搬了凳子占地方,开戏前孩子们台上台下台前台后地跑不停,场面的热烈能赶上如今的职业足球联赛。汝信叔既是导演,也是乐手,他最精通的是拉二胡,每回演出他都坐在台口那里拉弦子,摇头晃脑的肢体动作既严肃又好笑,他还时而不顾观众笑场指手画脚地指挥着台上演员的动作和唱腔。乡下人演小戏没那么多讲究,不是忘词就是掉胡子,不过这些诸多不规范的演出花絮反而增添了演出气氛的火爆,引来观众一阵阵哄堂大笑。

  村上的小戏好像进了腊月门就开始排演,一般安排在晚上演练,白天人们还要忙挖沟修渠,正式开演多半在正月初一晚上开始。当时我正上小学,每逢下了晚自习,我们小伙伴们就挤到祠堂里去看汝信叔排演节目,也就是在那时我有幸近距离接触并熟悉了彩排节目的全过程。有年汝信叔想从我们小孩子中找演员,小朋友们都跃跃欲试,结果通过现场试嗓子,我却名落孙山,好不让人尴尬难过,每当看到同伴们在台上演出时,心里就犹似翻倒五味瓶。

  后来随着电视的走进千家万户,农村过年演小戏的习俗也随之淡出了,但那段特殊岁月带给人们的特殊快乐和情感,却是永远也不会湮灭消逝的。

[ 本帖最后由 茌山石 于 2010-2-12 10: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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