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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一簇簇蓝色的忧郁

2020-09-24抒情散文赵国宝
九月,一切呈现衰老的色泽。惟有一簇簇蓝色的忧郁,就在我眼前不远处的黄土坡上开放。我走上前去,那蓝色的花朵也开始枯萎了——一些早开的花朵已然死去,迟开的花朵,还静悄悄地忧郁。那就是山菊花,黄土地上一年里最后的花朵,紫蓝色的忧郁。我爱这忧郁,用
   
  九月,一切呈现衰老的色泽。惟有一簇簇蓝色的忧郁,就在我眼前不远处的黄土坡上开放。我走上前去,那蓝色的花朵也开始枯萎了——一些早开的花朵已然死去,迟开的花朵,还静悄悄地忧郁。
  那就是山菊花,黄土地上一年里最后的花朵,紫蓝色的忧郁。我爱这忧郁,用手机摄了,放在电脑E盘的文件夹里。那一簇簇紫蓝色的花朵,就兀自在我心中活着。
  在老家的山湾里,叫它“屲坳蒿”。“屲”是山坡的高处,“坳”是山沟,意思很明确,它就是一种满坡满沟生长的蒿草。我生平记得最早的民谣就与它有关。
  屲坳蒿,
  渐渐高。
  骑骡马,
  带关刀。
  关刀重,
  低头问。
  问出了一碗油,
  一碗水。
  叫你山里娃娃踢毽子,
  一踢踢到了河那坡。
  河那坡,女儿多。
  不会干啥只造孽,
  造的孽儿嗦啰啰(多)。
  上树掏野物,
  逃出了个大白花(蛇),
  哎哟哟,吓死了,
  下来叫老蛮(婆婆),
  老蛮做的好搅团。
  头够(牲口)白雨涝死了,
  奶奶拄着弯弯棍儿照(看)去了,
  爷爷骑着白马告去了,
  娃娃跌到尿盆里泡死了,
  媳妇儿扳住门框笑死了。
    ……
  在这歌谣里,好像一切都是幻灭。但这歌谣顺口,节奏感很强,陪着我度过了寂寞的童年。“农业学大寨”,父母都去修梯田了,很晚才回家。煤油灯盏下,只有奶奶的“古今”和歌谣,带给我欢乐。
  于是这“屲坳蒿”,就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这是黄土坡上最普遍的一种植物,如同蒲公英、冰草等一样自生自灭。春天的时候,不管多么干旱,它都会长出来。秋风萧瑟,它还兀自开出紫蓝色的花朵。
  那时候,家里生活困难,山野里那些蒿草,成了做饭的燃料。这“屲坳蒿”,就被人们当做拾柴,晒干了,在灶塘里哔哔啵啵作响。但“屲坳蒿”绝不是好燃料,抱上一大捆,也烧不开一锅水。因此,连拾柴人也很多时候鄙视它,拾了其它耐烧的植物,将它寂寞地留在山野里。
  只有那蓝色的忧郁,像无数忧郁的眼睛,留在黄土坡上。不幸的是,奶奶一只眼睛得了白内障,眼睛瞳仁的颜色,正是那忧郁的蓝。一家人慌慌张张,四处求医,求神拜佛,最终的定论是:眼睛瞳仁已坏死,无法医治了。奶奶那只忧郁的眼睛,就常常流泪。手里有上几角钱,总会托人到街上买上一瓶“推云散”,小心地滴到眼眶里,期盼有一天复明。
  年复一年,奶奶的那只眼睛,终于啥也看不见了,连另一只眼睛里也布满了翳,看什么都隐隐忽忽。但一大家口的饭还要奶奶做,馍馍还要奶奶烙。常常是大锅里的水开了,她还要将头低到雾气腾腾的大锅上,柴火从灶火口掉出来了,也发觉不了。烟熏火燎的灶前,那双忧郁的眼睛里,流的不知是泪,还是雾水……
  许多年过去了,我远走他乡。奶奶早已去世,她静静地躺在开满野菊花的山坳里。大约十个见方的坟茔里,长满了冰草、蓬蒿、野豌豆……全是干旱的黄土坡上典型的植物。深秋时候,一簇簇蓝色的野菊花就在坟茔里随风摇曳。
  田野里的一切都收割了,唯有一簇簇野菊花忧郁地开放。
  那无数双忧郁的眼睛啊,成了黄土地上最后的坚守。    [ 本帖最后由 赵国宝 于 2011-10-27 16: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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