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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饥馑少年(三)

2020-12-14叙事散文春江花月夜
四、饥饿年代,全年每人仅60斤细粮,6口之家,母亲每次和拳头大一块麦面,我们弟妹4个每人一碗面条,她和父亲却烤块红薯面馍,泡在面汤里吃,就算一顿饭了。母亲总是变着花样粗粮细做,把玉米面用开水煮一下,捏成玉米面鱼,煮熟用凉水一冰,捞出来浇上葱
          四、   饥饿年代,全年每人仅60斤细粮,6口之家,母亲每次和拳头大一块麦面,我们弟妹4个每人一碗面条,她和父亲却烤块红薯面馍,泡在面汤里吃,就算一顿饭了。  母亲总是变着花样粗粮细做,把玉米面用开水煮一下,捏成玉米面鱼,煮熟用凉水一冰,捞出来浇上葱花、蒜汁,每人一大碗吃得好香。   看着我们吃,母亲会心地笑着,透出一丝淡淡的哀愁。稍大一点的我看得出来,我想安慰她,就讨好地说:“怪好吃哩,比麦面条还好吃。”母亲象是被什么扎着似的,黑着脸说道:“净是瞎说,只管吃别说话。”我弄了个自讨没趣。   当时最时兴吃红薯面条。把蒸有六七成熟的红薯面用钢磨箩面底挤压成细面条,再搭在蒸笼里蒸熟,然后放凉,浇上辣子水蒜汁,吃起来味道好极了。这种作法一直盛行了好几年,吃红薯面馍吐酸水的人大大减少了,乡亲们菜色的脸稍有红润。   初冬之夜,父亲修水库去了。我们姊妹四个还有一个必修课程,就是把母亲白天在大田里拣拾的棉花,用手指把棉籽抠出来。这样拿到弹花机上弹一下,再纺线织成土布,做鞋子衣服。有时南山的货郎担来核桃换棉花,我们偶而也能过过口福。母亲给我们每个人都分有任务,不许吃大锅饭。我任务最大,二弟、三弟、小妹依次减少,谁完成得好奖励一只苹果。另一种方式是让我们又说又笑在一起剥抠棉花棉花籽,谁熬夜坚持到夜里11点给谁发苹果。手指甲都剥疼了,指头肚红肿发亮,大多都坚持不住,从而放弃香甜的诱惑,钻进被窝呼呼大睡。   夜深了,母亲还在土炕上摇着纺车纺线,凉风吹得油灯一闪一闪,时明时暗。风吹进我的被头角,脖子着凉一缩一缩。我一觉醒来,总是发现纺车还在嗡嗡作响,而母亲唱着辛酸的曲调,不知何时竟唱着哭着成了泪人儿。许多晚上都是这般情景,我当时也听不懂,不敢劝也不会劝。我心里酸酸的,竟害羞捂着被子独自落泪,枕头常常湿了一大片。我不懂也猜不透年轻母亲的心事,是对清苦生活的无奈,还是对不幸身世的追忆。生活的憧憬一次次破灭,母亲失声的痛哭,象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和哀叹……。母亲的风湿性心脏病由来已久,头发也过早地干枯变白,那是贫困生活留下的印记啊。   最让母亲伤心的,是1975年我的刚出生两个月的小弟弟,无力供养,送给一个家境较好的人家。   当时那家带来30根硬面麻花,还有50元钱。钱,母亲死活不接,不管中间人和那两口子说的多么婉转。他们硬要给,母亲竟嚎啕大哭:“我娃子是让你们养,不是卖给你们的,你们怎么不懂我的心呢?”那家人只好把钱收回。大家默不作声,草草吃了中午饭,用带来的衣服把小弟打扮好,又拿上母亲做的整套小衣服,把小弟弟抱走了。    母亲拥着空落落的被子,呆呆地坐了一下午,泪水已经流干,红肿着眼睛。人家带来的麻花,谁也没心思吃,只有不懂事的3岁的小妹妹摇摇晃晃地让这个让那个,不让她吃,她竟哇哇地哭起来。   晚上掌灯时分,缓过神来的母亲,让父亲把麻花送给同族的长辈和同辈,就说张家人是堂堂正正地出远门了。 那是初夏时节,油菜花谢了,已打青角角,小麦吐穗扬花,就要打新麦子了,春荒眼看就要熬到尽头,而我亲爱的小弟弟却远走他乡了……     五、
  父亲被生活这沉重的担子压得透不过气来,整日沉默寡言。   七十年代中期,灵宝苹果已成规模,行销南方的武汉、长沙、广州,品种又以金冠、红玉为主,镇上的苹果整车皮外运,装苹果的篓子需求量很大,托亲戚关系,父亲谋到一批编苹果篓的订单。那时没有精致的纸箱,是用杨树枝条编篓。故乡一度盛栽杨树,北京杨、箭杆杨、钻天杨、毛白杨、加拿大杨、沙兰杨,在大路边,渠堰边比比皆是,不乏丰富的枝条资源。父亲先上树用镰刀砍树枝,太粗了不行,太细了也不行,最合适的是筷子粗,打底和做经纬骨架用的一般为大拇指粗,高70厘米,口径50厘米的苹果篓售价0·6元,篓子盖0·15元。   父亲为了赶货,在土院中点个煤油灯,常常编个通宵。我和二弟、三弟也跟着熬眼。父亲编工艺比较复杂的篓子,我们编篓子盖。先是松散不成形,一半不合格,后来慢慢编得好了起来。有时作业紧张,母亲毫不客气连哄带骗逼我们编,盛夏想午休也不许。有一次,我劈条,不小心刮破了手指,三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窃笑,我起身踢了他几脚,三弟却哭了起来。那年我们此项收入近200元,父亲到集镇买回些玉米和小麦,又熬过了饥馑的一年。   大集体公社化时期,每个生产队都有十几亩苹果园,社员们都指望它给大家分红,生产队的农药、化肥、办公等开支也靠果园。固定在果园里上工做活的大多是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里作工一是可以过口福,二是能学到修剪管理的真本事,这等美差一般轮不到老实巴交的父亲。但阴差阳错,父亲竟去了,而且成了果园能手,十年后远近闻名。   那年生产队在村头修的两个厕所的人粪尿,满得要流出来,需要人担到村外五里的果园里,父亲不怕脏不怕累,一下担了半个月,博得了生产队长的好感,因此父亲就到果园上工去了。     年轻的父亲尽职尽责,深冬给果树挖坑浇大粪扩穴施肥,按尺寸挖不差分毫;春上,亲自配制石硫合剂、波尔多液,杀虫杀菌效果良好。盛夏毒日下,喷洒剧毒农药1059、1605和敌百虫、敌敌畏,从不叫苦叫累。有几次中毒恶心,翻肠倒胃地吐上一次,眼中冒着泪花接着再干。他知道唯有百倍努力,才能巩固在果园的地位,以免被根正苗红的人挤出来。     秋天,硕果坠满枝头,我们嚷着要吃苹果,他总是给我们拿地上的落果,还象做贼似的揣上拿回家。那时贫穷,口粮少,正是壮年的父亲主食总是吃的很少。他和几位守园人支起小锅灶,烧着头年冬剪下的树枝,整天煮吃果园里套种的南瓜。通常苹果吃多了牙痒口酸,他们发明把苹果煮熟吃,别有风味。另外,生产队的枣园和苹果园紧挨,也属父亲他们看护。每逢暴风雨过后,地上落下一层青枣,他们也蒸煮吃。饥饿的乡间,穷办法是逼出来的。   又是一年夏天,我们家的洋葱竟吃了好长一段时间。母亲不时地从小窑里拿出许多。我纳闷,清贫的父亲从不舍得花钱买菜呀,哪来这么多洋葱呢?后来才晓得,是父亲深更半夜从邻村的果园里偷挖人家的。除了自家吃外,还送亲戚一部分,剩余的还偷偷卖了一些。少年的我深感耻辱,但母亲每顿炒的洋葱,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若干年后,才从一句俗语里得到诠释: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一天深夜,睡意朦胧中,我听到父亲讲给母亲一则他亲自抓贼的故事--   那天晚上他值班看守果园,后半夜月亮刚刚爬上来,清辉盈盈,万赖俱寂,他忽然发现苹果园外200米处生产队的棉花地里有两个黑影晃动,他以为眼花遇见了鬼,定神细看,原来是两个偷棉花贼!   父亲犹豫起来,管吧,不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况且乡亲们也是穷极了,否则不会下如此苦功夫;不管吧,第二天队里发现棉花被摘了,自己脸上也无光。他机灵一动,干咳两声,以为把他们吓跑算了。守本份的父亲从来就是怕事的人。谁知远处那两上黑影蹲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摘棉花。   空旷寂静的夜,干咳的声音很大,两上贼人分明听见了。父亲有些恼火,太不给面子,拿我当红薯?
  父亲气冲冲地掂根棍子,向棉田那边模去。在接近目标50米处,父亲给自己壮胆,大喊一声:“把包袱留下,太胆大啦!”   那俩人猛一惊,抬头相看一眼就跑,父亲紧追不舍,棉花桃子大露水的拌得人不好前行。突然两个贼停下来,放下包袱,迅速脱掉上衣,解开裤带,露出精光的上身和屁股,面对父亲站立着,一动不动。父亲惊骇了:肥大的奶子,光滑的胴体,玉臂低垂。对视片刻,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搞懵了,吓得后退了数步,“妈呀”一声不禁脱口而出。猛一激凌,自己反倒象做贼一样飞快向果园方向跑,头也不敢回一下……   父亲的讲述,使我记起白天自己遭遇的一场事,也是与棉花有关--   当时大集体,经济搞不上去,又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口粮不够,其它收入全无,乡亲们就靠拣麦穗、拾大豆、溜红薯度饥荒。另一个渠道就是偷,就是明偷。比如偷棉花,大多数妇女白天在棉田集体摘花时,把棉花塞在内衣、裤腰、前怀等隐秘处,队里发现后多采取搜身的办法。但队长、保管都是大男人,不能随便搜妇女的。让妇女队长搜吧,一次两次还可,时间长了太得罪人,何况搜与被搜双方都尴尬。其实每次偷棉花,也都是那几个名头,泼皮胆大的。用家乡话说,就是“清屁股撵狼--胆大不知羞。你常常不能单刀直入地搜她们,必须貌似一碗水端平似的齐搜,以免给“咬蛋虫”们留下口实。为了刹住愈演愈烈的偷盗风气,队里想了许多办法,但都不凑效。   不知是谁出的注意,让我们这些十二、三岁的革命小将们,在秋忙、夏收时节来执行这一光荣任务。我和另外一位同学被队委会推荐干这事。   我生性胆怯,平日里连女同桌也不敢多看一眼,怎敢用手深入四邻五舍的婶子嫂子们的身体里去搜棉花之类呢?但这是任务,我得干。这时候,婶子们就微笑着鼓励,嫂子们则叽叽喳喳调笑,弄得我满脸通红。我机灵一动,让另一位席姓同学搜婶子辈,因为我心里明白,别看她们微笑,实际上是在唱空城计--她们为一家人生计所累,想尽窍门在身上藏棉花。我搜她们,过后她们会找我母亲,让母亲骂我的。而嫂子辈都是年轻媳妇,有口无心,即使搜出脏物,也是脸红一会儿,过后没事。   我和席同学是同时进行的,空气有点紧张,毕竟是件严肃的事情,搜出一斤棉花,罚款1元。嫂子们一字排开接受我的非礼。头一个是过门不足三个月的新媳妇,从外村嫁过来的,脸红朴朴的有点腼腆。我按操作规程在几个关键部位摸了摸捏了捏,除了衣服就是肌肤,没什么做案症状,一股灼热暖着我的手,我赶紧抽出。下面是一个地主成份的女子,另一个是富农成份的媳妇,昨晚她们的父亲和公公还在挨批斗,肯定没有胆量顶风做案,我只草草摸了一下她们的身子。   接着被搜身的是村西头黑脸哥的媳妇,她高挑的个子,秀气的脸盘,水蛇腰一扭一扭的,是令队里少妇们无比嫉妒的“冷美人”。我发现“冷美人”今天腰粗的不自然,但一脸严肃若无其事。当我触到她柔软温润的腰时,她竟失声地喊:“哎呀,好兄弟,你的手太凉了,把嫂子冰得受不了啦!”我突然破译出某种信息,很快发现棉花竟塞满前腰后背,我迅速撩起她的上衣,棉花全给抖了出来,队长在旁边一称,重2斤半,嫂子高傲的头低了下来……   下一个是杏娃哥的媳妇,长得小巧玲珑,脸绒白有光,眼仁黑亮黑亮,平日里泼泼辣辣,对年轻后生眉来眼去,让他们魂不守舍,人称“小妖精”。我也打心眼里喜欢,甚至在梦中几次摸过她的脸蛋。
“快来搜你嫂子吧!”她竟先发制人。根据前面积累的经验,我先搜腰,无脏物,我就下意识地往腿部瞅,原来小腿肚粗,我迅速在她的脚脖处下手,从内套的红秋衣裤中掏出窝藏的棉花。   我抬起头,她送我一个媚眼,但我不甘罢休,想再扩大战果,双手向她两个肥奶子伸去,她戴着那时少见的乳罩里也有棉花。我刚产生掏出的念头,忽然手脖被她的手打击一下,我本能地抽出,同时她尖叫一声:“你捏嫂子奶头好痒痒啊!”   我抬起头,只见她两眼生泪,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报告队长,搜查完毕!”我喊了一声。
  从此,我再也不干这等美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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