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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我佛在渭河沿岸次第开放

2020-11-12叙事散文薛林荣
我佛在渭河沿岸次第开放(约2400字)薛林荣天水是古丝绸路上的一大重镇,东晋以来,随着佛教东渐,在市内沿渭河一线逐渐形成了麦积山、大像山、华盖寺、水帘洞、拉梢寺、木梯寺、千佛洞等几处石窟寺,成为名副其实的“百里石窟艺术走廊”。1945年的某
  我佛在渭河沿岸次第开放   (约2400字)   薛林荣   天水是古丝绸路上的一大重镇,东晋以来,随着佛教东渐,在市内沿渭河一线逐渐形成了麦积山、大像山、华盖寺、水帘洞、拉梢寺、木梯寺、千佛洞等几处石窟寺,成为名副其实的“百里石窟艺术走廊”。   1945年的某一天,一队人马赴天水勘查麦积山石窟。   他们由天水东门过罗玉河、五里铺、三十里铺、花牛寨、马跑泉,由此入川沿永川河南行,经崖湾、白石峪等村庄到甘泉。此处是天水到麦积山第一大镇,商店林立,人集如云,天黑遂宿于此。
次日,他们由甘泉经元店,入大峡门,过贾家河,两山松柏丛生,杨柳夹道,水从中流,人行其间,颇有置身桃园之感。此地风土,极似巴蜀。行溪谷中,两岸沃土,村坞相接,偏远幽静。   他们沿山路走到尽头,但见山内荒烟蔓草,景色谙然,麦积山下瑞莲寺虽有主持一人,但世俗气颇重,毫无僧人气度。
这队人马,即是著名石窟艺术史专家、北京大学教授阎文儒先生等人。   这一年,他们对麦积山石窟作了比较详细的考察,但因栈道破坏,绝大部分洞窟都无法登临,加之其它条件所限,考察组所写调查报告均未能发表。   60多年后的一天,我和好友三二人等共游麦积山。我们所看到的麦积山,是前辈们从草堂春睡中唤醒的麦积山。麦积山应该记住冯国瑞、阎文儒、吴作人这些先后考察了石窟艺术的拓荒者。我们所走的路,正是60多年前阎文儒先生经行之处。罗玉河、五里铺、三十里铺、花牛寨、马跑泉、永川河、甘泉镇、贾家河等地名,一如60多年前之名。所不同的是,由于交通便捷,我们再不用像筚路蓝缕的前辈那样披荆斩棘,行程阻滞而夜宿甘泉了。
车过贾家河,山崖渐多,植被茂盛,一座酷似农家麦垛的奇特山形   果然就出现在车的左前方。   哦!这便是佛陀的麦垛!一朵开放在渭河之畔的佛陀的花朵!   《太平广记》载:“麦积山者,北跨清渭,南渐两当,五百里冈峦,麦积处其半,崛起一块石,高百万寻,望之团团,如农家积麦之状,故有此名。”   麦积山,麦积山,顾名思义,就是积麦之山,在中国四大石窟中,“敦煌”听上去浩大渺渺,“云岗”听上去影影绰绰,“龙门”听上去轻舞飞扬,而“麦积山”三个字,让人如同闻到了新麦之香,透着一股农田的清韵。   这座山,在我看来,不仅是佛陀的山,更是一座飘浮着农耕文明精魂的山!   天水是农业大市,主要粮食作物是小麦,小麦在山川沟壑随处可见,而场院上摞起的麦垛,更是天水乡间最普通不过的一道风景。不理解小麦在历史上和现实中对于天水的重要意义,就无法理解这个佛陀的麦垛。   《三国演义》中,当陇上小麦新熟之际,蜀魏便开始争夺小麦。诸葛亮在怪树滩布了奇特的阵形,引得魏军疑神疑鬼,分散了注意力,30万蜀军趁机抢割小麦,并运往卤城即今天的盐官镇打碾,保证了军需。   “麦子诗人”海子有诗《麦子熟了》:“那一年兰州一带的新麦/熟了/在回家的路上/在水面混了三十多年的父亲还家了……”   喜欢以麦子作意象的诗人海子一生也没有来过麦积山,这是中国诗歌之不幸,更是麦积山之不幸——麦积山少了一首甚或几首足以传唱几代的诗歌。但是,麦积山有幸的是,它穿越了千年的时空,将自己的仪容完整地展现在游客的面前。   于是这座佛陀的麦垛,比田野上任何一座真正的麦垛都要醒目。   资料载,麦积山石窟始创于十六国时期的后秦(公元384至417年),中经北魏至明清,历代不断开凿或重修,现保存窟龛194个,泥塑、石刻7800多件,壁画千余平方米,北朝崖阁8座,素有“东方雕塑陈列馆”之称,是我国四大石窟之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佛在麦积山中向众生拈花微笑。我看那些露在菩萨双颊、挂在比丘嘴角的微笑,乃至一万尊佛陀和菩萨的微笑,是我佛慈悲的笑,是万物相感以诚以忠的笑。如果再说得具体些,无异便是人佛同心的笑,是随时走向苍茫人间烟火的俗世凡人的笑!离开了麦积山,我回头看到,树叶葱郁中掩映着的麦积山大佛带领山中的一万尊佛在向我微笑呢!   除了麦积山石窟,其他石窟寺也各有特点:大像山大佛是渭河流域唯一的唐代大佛,也是全国大佛开凿相对高度最高的造像;拉梢寺大佛为亚洲现存最大的摩崖浮雕造像;华盖寺如一把红缦绿顶的华盖依山亭立,是佛家习禅、道家演道的理想处所;木梯寺以宋代作品取胜。这些石窟在渭河沿线次第开放,艺术和宗教两种气质共同使天水有一种迷人的风采。   特别是当我面对拉梢寺石窟的一尊菩萨像时,我感到了一种返归灵魂的宁静。   拉梢寺又名大佛崖,与水帘洞隔山相对。梁思成没有到过拉梢寺,他的中国雕像史仅点到为止地提及麦积山石窟。拉梢寺山大沟深,隐密犹如暗室,曾经像西域的女干尸一般被人遗忘。人使寺热闹,寺使人清静,现在,拉梢寺以堪称亚洲之最的摩崖高浮雕大佛造像而闻名于世。   拉梢寺真正独步青云的雕塑是石胎泥塑一佛二菩萨中的左侧菩萨头像,它是北宋工匠让拉梢寺顷刻间光芒万丈的神来之笔和点晴之笔。   我站在结跏趺坐于莲台的浮雕大佛下,与北宋的菩萨对视了十分钟之久。她仅剩的头部丰满圆润,皮肤富有质感,千年风化而千年光洁,千年光洁而千年滋润。她两耳垂肩,嘴唇、鼻翼、眉梢的阴刻线条有着微妙的节奏感,眼中一派祥和宁静。这尊肋侍菩萨的漂亮是一种绝尘的有距离的漂亮,她一定百节疏通,万窍玲珑,心如莲花,若以玉佩置其衣袖中,她一定骨节自鸣。她与鲁班峡谷静中蓄动的气氛多么的协调一致!   这是我眼中雕塑艺术的巅峰之作,她出自无名的北宋工匠之手,且在荒僻的鲁班峡谷藏得如此之深,她是禅定守一的。她是宋代造像风格的杰出代表,比有唐一代的佛教造像更写实,更世俗化,又比有明一代的佛教造像更具理想气质。她让人心碎的永恒的大美以及隐藏在她身后的片甲无存的工匠们智慧的身影带来了遥远的北宋的温度。在世俗与温情的莲台之上,与一尊北宋的菩萨对视,我似乎在鲁班峡谷消失了整整一个下午。   佛语云:一佛出世,千佛扶持。自南北朝以降,渭河沿岸的石窟陆续开凿,这是佛从西域走向中原的一个巨大脚印,也是中原本土文化吸收并消融西来文化的佐证。一千六百年后的今天,我看那青云之半,峭壁之间,万龛千室,镌石成佛,便看到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透过世间繁华,如此澄清、洁净、通透。这个百里石窟走廊,这个像莲花一样次第开放的佛国,海风山谷,何等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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