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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那些以花名命的女孩(一)

2020-11-24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我与她们的相遇,也许是偶然,当我和她们一起生活了长长短短的日子后,这些如花般的女孩,就留在了我的记忆中。有时,我会想起她们来,她们的笑,她们的善良,以及我们相伴过的那些日子。
婧花第一个走入我家的女孩,是婧花。十二月,我在南站接到她,因为黑
  我与她们的相遇,也许是偶然,当我和她们一起生活了长长短短的日子后,这些如花般的女孩,就留在了我的记忆中。有时,我会想起她们来,她们的笑,她们的善良,以及我们相伴过的那些日子。 婧花   第一个走入我家的女孩,是婧花。十二月,我在南站接到她,因为黑,两只大眼睛就显得异常灵活。她穿着单衣,脚下是一双用线捆了又捆的塑料凉鞋。手里拎一只塑料袋,里面薄薄的两三样衣物。   面对她,我不知说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和不相关的女孩子共处一室。她的到来,是因为我即将成为母亲。当我指着为她准备的房间,告诉她住那里时,她脸上欢喜的神情,让我感觉出一些事来:她在家,是住在什么样的屋子里?但她是快乐的,我做月子的那些日子里,她在阳台上洗孩子的衣物,一面洗一面唱歌。她有好嗓音,唱起歌来自然和润。我静静躺在床上,孩子安静地睡在身侧,她的歌声在屋外飘荡,几分野性几分纯真。   她唱歌放开喉咙,干活也不吝啬气力,一次,送液化罐的人说帮我们送上楼,一层楼一元钱。只见婧花说:不用,我来。她拎起就走。我被吓一跳,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上了楼,我累得气喘,她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提进厨房。我同父亲说液化罐是婧花扛上楼来的。父亲也大为惊讶,说:不能让她吃亏,按一层楼两元钱给她。   但她做不了细致活,奶瓶都洗不干净,更没有没耐心带孩子。当我休完产假上班后,我女儿小妹头就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不是从床上摔了下来,就是婧花背着她时,头撞到了墙角。一天,小妹头伸手来掐我,掐住一丁点肉后使劲拧。我心疼得差点落泪,知道我不在家时,她也被这样拧过。   婧花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两个妹妹。姐姐外出读书,哥哥务农,妹妹们读书。环境十分困难。当初他们在墨江生活,听说西双版纳插根扁担都能开花,就迁了去,租别人家的地种橡胶。婧花出来时,橡胶刚种了一年,还要等六年才能开割,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经济来源。长到十六岁的女孩,没有吃过梨,没有穿过新衣服,那双凉鞋,是她要来昆明时,她母亲从脚上脱下来给她的。没有鞋的日子,她光着脚板在山间跑来窜去,淌河爬坡,脚底陷进了无数细细的沙子。一晚,我看见她用刷子拼命刷自己的脚底,才知道她的脚早已千疮百孔。但她笑嘻嘻的:不疼。   因为这些,我忍受着小妹头拧我时无以复加的心疼,没有说破。   婧花喜欢和我聊天,告诉我山间有什么野食可食;告诉我她们家没有厕所,方便都在屋后的林子里。婧花从小便是顽皮的,放牛时,把牛放了去吃别人家的玉米杆;玩火柴,把家里屯积的稻草烧得一干二净……我一面觉得有趣,一面细细听她说话。在她说隔壁那家人最没良心,看她们家没有吃的了也不给点时,告诉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她说有人没有见过电灯,以为那是小南瓜,夜晚来临时就在屋中挂一串小南瓜时陪她大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婧花越来越美丽,她离开了地里的劳作,避开了阳光的直晒,肤色越来越白,眼大唇厚,耳垂挂两个大耳环,头发乌黑亮丽,人人都说像个印度女子。   我以为,她会帮我把小妹头带到上幼儿园。但她开始偷钱。路口小卖部的女子偶尔会和我聊几句,一天她无意中说起:你家那个小女孩花钱特别大方。我说她的工资不是存了就是寄回家,哪还有钱花。女子说:她几乎天天来买零食,旺旺饼,小米锅巴什么的。我有些疑惑。回家对父亲一说,父亲恍然:我压在枕头下一千元,再拿时只有九百,还以为自己数错了。父亲从柜子里拿出一沓连号的五元钞,说:这也少了大半。   我再到小卖部,同那女子说,若婧花用新的五元钞来买东西,请留着,换给我。下班时,她就递了两张给我。回家一看父亲那沓钱,号码果然是相连的。   回到家,我把婧花叫进屋,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一面说我一面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家里的零食水果从来不断,她的衣服鞋袜绝大部分是我买,她没吃过的蔬菜水果都要买回来……她也哭,但不说为什么。我说到气头上,便说:我怕你带坏了小妹头,我不要你带孩子了。她就站起来去收拾东西。   我把她送到车站,她说家里被子都没有盖的,我带她去买了被子,想想不忍,又为她买一身新衣。她低声同我说,一共拿了多少钱,又还我五十块,说这是还没有用完的。我说不用了,她回去花钱的地方还多。   她走后,我心里空空落落,回想到菜市买菜,她抢着拎最重的菜,带小妹头上街,她抢着背,更难过。   婧花到版纳后,打电话来报平安。我说:回家看看就回来,还是来帮我带小妹头。她说不来了,让我放心,说她会好好过的。   偶尔,会想起在公园里,她背着小妹头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赶,小妹头一面回头看我一面让跑快些,不要让我追到,三人均大笑。也会想起,她初来,我切黄果给她吃时,她脸上的羞涩和眼睛里闪出的喜悦。她还不知道,她走后的那个晚上,小妹头扶墙站在她的屋门外,一声一声叫姐姐。
小荷   小荷来我们家那天,刚刚吃过午饭。把她的床安置好后,我就上楼带小妹头午睡。我去上班时,她已在抹窗台上的灰。   小荷是个闲不住的女孩,一有时间就做事,每天中午都要乘我们午睡时,冲一遍院子,还隔三岔五地擦窗子,动不动就把我们的被子垫单换了,拿去洗,洗衣机坏了,她干脆用手洗。也许因为这样,小荷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我带着她去同学家吃饭,一进屋,她就直接进厨房,竟比人家的保姆还熟门熟路。同学喜欢得不得了,悄悄问我:等你家小妹头上幼儿园后,让小荷来帮我行不行?有朋友开了食馆,我带着她去玩,顺便吃饭。中午人手不够时,她立即就参加劳动,并嫌别人洗的碗不干净,自己抢过来洗。朋友低声说:这个女孩不要放走,等小妹头上幼儿园,你就把她送来我这里。就是我父亲去按摩,她偶尔送东西过去,或路过时进去打声招呼,都惹得那家老板夫妇异常喜欢,直要把小荷说给他们家儿子做媳妇。   但我母亲生气,因为那儿子是盲人,而小荷,有一只眼是盲的。母亲认为老板夫妇的提亲是欺负小荷。虽说我母亲这气生得没有由头,但也可见,她心里有多喜欢小荷。   小荷并不是天生盲的,小时候,她带着弟弟玩耍,弟弟不小心,把刀刺入了她的眼。但她不记恨,每次上街,见了合适的衣服和书籍都要帮弟弟买。   小荷很少说话,只喜欢做事,就是晚上我们坐下来看电视,她也觉无聊,看着看着就想睡了。但一做起事来,却又精精神神。她也不大和我聊天,只说之前在另户人家帮带小孩,那家的主妇特别凶,生起气来,竟把尿布往她头上砸。我听了这话被吓一跳,这么乖巧的小荷,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喜欢小荷,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勤快和善良。   一次,家里来了位亲戚,带着她四岁的孙子。刚两岁的小妹头每玩什么,他都去抢了来。那时小妹头胆小羞怯,虽然委屈却也不敢吭声。我坐在一旁,不便开口,因想着来人是客又是长辈。后来一次,他干脆把昀阳推翻在地,抢过小妹头手中的玩具。小妹头重重摔倒,却不敢哭出声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想那位长辈这下总得管了吧,只见她站起来,抱过自己的孙子来说:“不要跟她玩,不要看她小,不听话又蛮横。”一听这话,我气得发抖。正在拖地的小荷把拖把一放,抱起小妹头高声说:“他力气那么大,把人家小妹头推到了也不会说声对不起。小妹头委屈了,走,姐姐看看你摔疼哪里了。”小妹头这才紧紧抱住小荷,哇地一声哭出来。小荷还不依不饶,一面抱小妹头出去一面说:“乖,不要哭,哥哥不懂事,我们小妹头要懂事。”   我回头看看那位长辈,她已讪讪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一笑,站起来去找小荷和小妹头。   小荷是我一位同学介绍来的,后来同学见小荷能干乖巧,便悄悄与小荷商量,让小荷去帮她姐姐带孩子,并在我开的工资基础上加五十元。小荷与我说:我不去他们家,工资再多也不去。问原因,她说:常听你们俩聊天,她不是说小保姆吃了鱼肚吃了桂圆,就是说小保姆做事不认真,感觉不好相处。我笑:你在我们家满一年后,我再加五十元给你。   说这句话时,距她来我们家一年只差一月。但她没有等工资加上去就离开了,她的继母流产,她得回去伺候。   临走,还是加了五十元给她。她则把衣服留下,说:“我还要回来。”   走后,她打过电话来:“先不要请人,等等我,我要回来。”但她再也没有回来。   她走后一个月,小妹头二岁半,进了幼儿园。走后五个月,我重新请了人,并察看她留下的东西,有还没有穿过的袜子,有我买给她过年的衣服,还有她最喜欢的一双皮鞋。她带走的东西中,有我送她的一只玉镯,这让我多少安心些。   此后,每当翻看相册,我都会指着小荷告诉小妹头:这是你姐姐,她带过你十一个月零二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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