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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又到玉兰花开时

2020-09-24叙事散文絮儿飘香
挂断叶子电话的那一刻,我后悔不已,真的要去吗?玉兰堂还是那面大红油漆的木门,进门靠西是一排土坯瓦房,里面摆满了新旧不一的各种书籍,从古建筑房子里收集来的瓦坯,断橼、还有罐罐之类的“文物”吗?靠北面的那排木屋子还紧锁着门,时常惹得娃娃爬在窗台

   挂断叶子电话的那一刻,我后悔不已,真的要去吗?

   玉兰堂还是那面大红油漆的木门,进门靠西是一排土坯瓦房,里面摆满了新旧不一的各种书籍,从古建筑房子里收集来的瓦坯,断橼、还有罐罐之类的“文物”吗?靠北面的那排木屋子还紧锁着门,时常惹得娃娃爬在窗台向里张望吧!西边的菜园子一定绿意浓浓了,头刀韭菜早割完二茬也露出了黄芽吗?只是那堵失修的土墙还在不在?上面的青苔又到炫耀的好季节,绿得快流油了吧!西南角上的那个小圆门还那么好看吗?盘在上面的爬山虎该发芽了,那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植物,只要给一点水份,一缕阳光都能把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

  正屋呢——是什么样子?想不起来了,抑或说不愿想起来。

  玉兰树下,落了厚厚一层花朵儿,有些泛着洁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有些已变黄变枯或被参观者踩的稀巴烂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树下专注的捡着玉兰花,她把刚落地的花骨朵轻轻的捧起装进一个竹蓝里(那是奶奶送她的宝贝),一边用厌恶的目光注视那些参观者,特别是长着金头发蓝眼睛、说话叽哩哇啦的“怪人”。每到这时,有位中年男子便用他魁伟的身体将她巧妙的护在身后,挡住那比利剑还令人不安的目光,留给所有赏花人的是玉兰花的高雅、含蓄和迷人的香气。然后,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他笑眯眯的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的说:“丫头,你看树上还有很多的花,它们正撒欢似的开放,你为什么不抬起头看看呢……。”

  叔叔总在不经意间说出让人似懂非懂的话,但我还是乐的跟他在一起。从我记事起叔叔就是我家的坐上宾,他和父亲年纪相仿,不同村却是好朋友。叔叔为人正派善良,擅长琴棋书画,在十里八村都小有名气,但叔叔好像酷爱戏曲,他唱戏,写戏,还让比我仅大几岁的姐姐拜名角学戏。叔叔是文化站工作人员,比起当农民的父亲可真是天上人间,听母亲曾说过,父亲原是铁路上的人,在饥荒年代,饿得熬不住便跑回了家,从此,一生与土地相伴,可他们的关系却并没受到影响,几十年如一日似兄弟般相处。

  至今我都无法忘记姐姐唱《十支香》的情景。那是一个雨天,叔叔领着女儿赶了几里路到我家,母亲用又精又细的手擀面招待他,而父亲早已取出摸过很多次却舍不得打开的酒,催促母亲端上凉拌胡萝卜丝外加一碟炒鸡蛋(对于当时的我家而言,那可是只有过年才有的佳肴),然后边饮边聊,聊到兴起时猜拳行令,唱戏作诗……。或许我对文字的喜爱就是从那时产生的吧!酒过三巡,便有人问起姐姐戏学的如何?叔叔也不多言,立即叫来女儿为大家唱上一段,姐姐也不推辞,更无胆怯之意,梅花指一点婀娜多姿,小嘴儿一动字正腔圆……,若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孩童所为,尤其是我们还沉浸于玩泥巴的乐趣之中。而叔叔则静静的坐在一侧,那“酒精”作用下的红脸膛像花儿一样绽放。

  常去玉兰堂的缘故吧!记不清从哪天起,我喜欢上了捡玉兰花瓣,她宛若盛装的新娘,高贵、圣洁而羞涩,我渴望将她迎回家,满院子都是洁白的玉兰花。

  叔叔经常捎话给我——玉兰花开了。然后在一个赶集的日子,父亲就领着我去玉兰堂,那里常常坐满了人,有写字、画画的,有下棋、聊天的,有拉二胡哼戏的……。而叔叔总穿梭在他们中间指指点点,说说唱唱。父亲一到便不动声色的加入其中,我便放下小竹篮,在院中央那两株高大的玉兰树下忙碌,小心的拾起那些刚落地的玉兰花……。

  “丫头,它不会生根发芽的,每年有一次开花的机会,还被人赞赏着这就是它最大的幸福。”有时,叔叔会突然出现在我身旁抚摸着树干满是忧郁的对我说。但我还是不管不顾,依然把那篮满载香气,盛满希望的玉兰花拿回家埋在我家院子里,浇水,施肥,期盼它有一天能发芽并开出硕大的花朵。对于叔叔说的话,我是不去理会的。

  每年,玉兰花都如期开放,那双春笋般的小手渐渐有了力量,也不再拉着叔叔的衣襟撒娇,但每年我还是同花期而止,蹲在一千二百多高龄的两株玉兰树下,捡拾那璀璨的花儿。懂事的我,已知道无论自己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枉然——玉兰花不会发芽,亦不会开花,但我还是轻轻的拾起,轻轻的放入我的花蓝……。

  读了《红楼梦》之后,才明白叔叔的担忧与良苦用心,但与黛玉相比,我是幸运的,亦是幸福的。埋花与葬花形境相似,用意却决非一致,可我还是感谢叔叔,他给予我的不仅是为人的豁达与宽容,还有父亲般的疼爱。

  上中学之后,总在叔叔托人说过很久之后,才骑上自行车跑到十里之外的玉兰堂看花儿,叔叔见到我不无遗憾的说:花期快过了。而那时姐姐已到外地求学去了,叔叔和我说话总是无形中表露出对女儿的思念,我便把自己遇到的乐事说给他听,惹得叔叔那红光满面的脸上愈加光彩照人,他开怀的“哈哈”大笑声震得玉兰花也 “沙沙”作响,似乎也跟着乐了。

  又一年花期到了,我还没来的及去赏花,却传来一声噩耗——叔叔病逝。   三月的风呜咽着,泛青的草地失了颜色,返乡的燕子还没找到归巢就躲在柳树上无声的抽泣……。玉兰堂一片静谧,玉兰花含苞欲放却落了厚厚的一层,只有庭院那两株苍老的玉兰树默默的挺立着——不屈,也不动!

  “丫头,花香就在未开时,满院香气溢出来了。”叔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不愿触及的疼痛翻江倒海般涌来……

  夜已很深了—— [ 本帖最后由 絮儿飘香 于 2010-4-14 11:1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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