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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安然

2020-09-24叙事散文彼岸草

文/彼岸草我一直在怀疑那段时光是不是一场幻觉。脑海中时常浮现那张脸,在客厅狭小的空间里,被几个人簇拥着,对我说再见,露出前所未有的坦然的笑。她的双手已经被束缚住 。我盯着她的双手看她消失。在我整理另一个房间那些陌生又熟悉的东西时,我才确信
文/彼岸草 我一直在怀疑那段时光是不是一场幻觉。脑海中时常浮现那张脸,在客厅狭小的空间里,被几个人簇拥着,对我说再见,露出前所未有的坦然的笑。她的双手已经被束缚住 。我盯着她的双手看她消失。在我整理另一个房间那些陌生又熟悉的东西时,我才确信,她真的来过。 她叫安然。我贴出合租招贴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她打来的,她说她叫安然。 那是个闷热的夏天,我感到异常寂寞。除了完成周末的工作,终日闷在房间里读书,写字。然后午夜里抱着一杯杯的冰水失眠,在几个房间里走来走去。我想,也许真的该找个不相干的人,一起面对酷暑,也好给这个快要发霉的家增点人气。 招贴内容是这样:招单身女子合租,朝北的小房间,没空调。除了彼此的房间与厨房其他空间共用。不可以养宠物。作息时间规律与否无所谓。房租对半分,其他费用由我负责。具体电话联系。 然后我接到安然的电话,知道她在附近的公司做会计。因为公司离家远,所以想就近租房住。谈了房租后她就来看房。她是个年纪与我相仿的皮肤惨白的姑娘,和我一样的瘦,个头高挑些。如果肤色再健康点应该是个好看的女子。那头海藻一样倾泻的长发让我徒增好感。只是她的笑容显得脆弱。她对房子满意,就签了合租协议。然后她说,你是个爽快的人,以前在上海的时候,到处是斤斤计较的人,比如水电费到底是谁用的多些,纠缠不清——我从这几句话知道她在上海呆过。她继续有点好奇地问我,为什么不能用厨房,尽管我不做饭,还有,为何不让养宠物。我说,我也不做饭,不喜欢厨房里散发的气味(其实,我只是为了避免回忆,那里曾有过别人的痕迹)。至于宠物问题,我说,如果我喜欢宠物的话,干嘛还要找你来作伴呢?她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原来我和宠物是同一级别的啊?我说,不,你不及宠物。宠物我得倾注感情,而你和我是不相干的,想干什么干什么。她收起脆弱的笑表情认真地说,你真还是有点特别啊。我说,当然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不相互讨厌,也奢望可以有点小喜欢。她又笑了,我已经对你有点喜欢了呢。我回应,那很好。 就这样,她带了行李搬了过来。有很多散发洗衣粉味道的衣服,摆放得整齐。还有各式化妆品及香水。还有几个大牌包包,但看得出是高仿的A货。想想在上海呆过的人,对一些奢侈品还是有些向往的。之后我便站在客厅看窗外夜色渐浓。很久以后,她走出来,和我一起看霓虹渐起。久久的沉默后,听她幽幽地说,上海的灯比这亮多了。我转向她问,那里的夜生活很丰富吧?她像是忽然来了兴趣,当然了,我们几个姐们到酒吧一夜一夜地坐,喝酒,捉弄陌生男人。天一亮,我们排成一横队,大笑大闹地跑回寓所,然后昏睡一整天。我盯着她看,你不需要工作吗?她补充说,那时候炒股,赚很多钱。我说那为什么回到这里?她有些黯然,毕竟家在这里,上海也不是好混的。说那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有些躲闪。我说,好了,收拾东西很累,早点休息吧。 然后,我一个人继续留在客厅,盯着闪烁的霓虹想,上海,应该是有很多古旧的样式公寓,还有高大的法国梧桐。如果当年不生病,至少大学可以去那里上的,而且,张爱玲的家在那里。就是在这座城市的很多年里,也无数次想着离开。 之后的很多日子里,依然是我伏案写字,午夜给植物浇水。安然朝九晚五上班。彼此相安无事。她很爱干净,每日回来都要洗澡。水声哗哗响个不停,之后猫一样回到她的房间。我能听见打火机被按动的响声,以此判断她是吸烟的。我在心里暗笑,这些我都是可以接受的,没必要躲着我。 有一日,午夜了,安然才归来。她没像往日那样进门就去洗澡,而是进了客厅。我闻到她一身酒气。她说,原,你怎么这么瘦。我笑了,你不也是一样?她说,不一样的,不一样。那声音仿佛不是在回答我,而是自言自语。我说,你很少这么晚回来啊。她说,没办法,现在还要陪客户,要你喝多少就得喝多少,否则老板那没法交代,生活真是不容易啊。然后转向我说,真是羡慕你,一切自己说了算。我没搭她的话,而是笑问,你不交男朋友吗?那样你就把担子给他,不用这么辛苦了。你带男朋友回来我不会介意的,只要不影响我。她诧异地看着我,你连宠物都不让带,还让带男人?我继续调侃,那是你的男人,你跟我不相干,你的男人跟我更不相干了。宠物像孩子,总是无意识地去关注,人不同,都有独立意识,不关注就没关系。后面那句话我更象是说给自己。她把问题抛给了我,你怎么不找男朋友?我笑了,丫头,你看我现在自给自足,还很安逸,大把时间都给了文字,哪有精力去谈无聊的恋爱。她听着我说时忽然哈欠连天。看起来是困了。我说,你困了就去休息吧,改天跟你聊。她说不困啊,我就是——,她顿了一下,尴尬地说,我就是想抽支烟。我大笑,我早就晓得了,你拿来抽好了,我不介意的。她连忙说不,不,还是回房间抽了。我也就不再坚持。 你怎么不找男朋友?这个问题我回答了她,但我知道那不是答案。我想起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仿佛就在昨天。只是,有一天我决意要到外面闯一闯,目的地就是上海。他黯然地说,我要去吗?我说,你去做什么呢?给我做饭吗?之后是他的叹息声。我说,你离开我吧,我想要的你给不了。那句话促使他毅然离去。而我晓得,我的病不是短时间可以痊愈的,是他要的我给不了。就在我回忆往事的时候,听见安然被呛到的咳嗽声。我去敲门,安然,没事吧?她连连回答,没事没事。过了一会,她走出来,精神明显好许多,就是脸色依然惨白。她说,真有点累了,咱们休息吧。 后来隔三差五,她就晚归一次。酒气在整个房间弥散着。她洗澡的频率也越来愈少。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许多,也越来越瘦。但她总也不忘记问我一句,你怎么那么瘦呢?这让我哭笑不得,她明明已经比我更瘦。 某一天,我莫名早早进入睡眠。不知道安然何时回的家。早起听见她的房间有男人的歌声,然后是他们轻轻地笑。我想这丫头真是交了男朋友,也好,让她少些应酬,压力也可以小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有这样的祝愿。似乎是想象着她是和我不一样的女子,应该有寻常的幸福。 恋爱的女子是看得出来的,脸色都会徒增红润。安然早起化精致的装,几件衣服在身上来回比照,让我帮她看穿哪件跟好看。我说,哪件都好看,因为心情好嘛。她咯咯地笑起来。然后说,原,我今天不想上班了,想好好休息,和你聊天。我说,好啊,有人养你,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你陪我一下我也高兴。 她到我的房间,开了音乐,然后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她说,你说我是不是快要结婚然后结束曾经的所有暗淡生活了呢?我说,这么着急啊,再说你曾经怎么黯淡了,混过大上海,现在工作稳定,也不错的啊。她苦笑,不一样的。然后她加重了语气,我一定要告别过去,过干净平稳的生活。我有些困惑,但还是满心的祝福。沉默的时候,我才听清她播放的歌曲,那是一首网络歌曲,曲调很熟悉,因为自己总是把那当做口水歌,所以很少听。可仔细一听,歌词很俗又似乎很现实。我问,这歌叫什么?她答,《斯琴高丽的伤心》。我想,上海的几年一定是让她吃过很多苦的。然后就都沉默了,她也许在回忆。而我在想,我的上海梦是不是也不甚美好? 那样一起过了一整天。甚至谈到她日后的婚礼,然后生孩子,过美满安逸的生活。期间的间断就是她偶尔要回房间抽烟。直到深夜,我轻轻拥抱她,说,去准备你的美好生活吧。她竟也在我的脸上轻吻,说,原,你总是善解人意,你会幸福的。 我仿佛也进入她的幸福中去了,想象她穿婚纱的样子。那些想象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我披了睡衣到门口。门外人在猫眼处举着证件,我看清了,是警察。开了门,他们问道,安然在吗?我说,在,怎么了?其中一人说,有人举报她吸毒藏毒,请配合一下。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仿佛是无声的电影:人影攒动,有人在房间里翻找,有人进了安然房间。直到我听到安然的声音,都在这里,与她无关,别打扰她。 我只知道她吸烟,她就是吸烟嘛。尽管我一次都没看见过。可是我宁愿她就是吸烟。我抓住一个人的手臂,大声说,她没有吸毒啊,她只是吸烟,她就要结婚了……那个人打断了我的喊声,是她男朋友举报的。 我颓然坐在地上。看着他们把安然带出来,安然的手臂被手铐拷住,刺得我眼生疼。她被一群人拥着,然后回望我,她说,我没有带宠物回家,我带过一个男人回来,只有这一次打扰到你了。可是,原,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因为你的善良。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可是请你原谅我,因为我的心真的可以安然了,再也不见。之后她给我一个长长地笑容,那笑容里没有破碎,只有坦然。 门被关上时,“砰”的一声。我才在这突然发生的一切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安然,她走了,不再回来了。 之后我把她的房间收拾好,看那些衣服,那些化妆品,那些高仿的名牌包包。仿佛看着一个女孩子的梦想,只是瞬间破碎。 事情过去很久了。我没有把房间再出租。又到了夏天,我的身体也有好转,不再纠结往事。偶尔会进厨房为自己煲汤。我总是相信,有一天,安然会回来,会给我讲关于上海的故事,会问我哪件衣服穿起来适合约会。我会煲汤给她喝,然后告诉她,我原来那么瘦,是不肯到厨房做饭来爱自己。 [ 本帖最后由 彼岸草 于 2010-5-20 08: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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