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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净是秋天滑落的一滴泪

2020-09-24叙事散文宋长征
雨后的天空,清澈澄碧,仿佛一场雨到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洗涤灰蒙蒙的天空。这时的蝉声还未完全消弭,从一个枝桠上弱弱传来,飘向另一个枝桠。入秋了,确实增添了些许清凉。而夏是脾气焦躁的汉子,一路走来,脚步在天空踏响雷声。走累了,挥汗致雨。平时你看不
  
  雨后的天空,清澈澄碧,仿佛一场雨到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洗涤灰蒙蒙的天空。这时的蝉声还未完全消弭,从一个枝桠上弱弱传来,飘向另一个枝桠。入秋了,确实增添了些许清凉。而夏是脾气焦躁的汉子,一路走来,脚步在天空踏响雷声。走累了,挥汗致雨。平时你看不见他的身影,但又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影笼罩下。走路是热的,屋子里也是热的,哪怕坐在树荫下,也断然走不出夏日温热的胸膛。   一个叫夏的汉子走了,一个叫秋的妇人闪亮登场。其实,秋并不习惯浓妆艳抹,春天里的花儿呀,草儿呀,这会都显示出一幅坦然的神色。不过是秋天到了,时间总是要一排排往前赶,日子总要一日日地往前过。落在另一个枝桠上的蝉鸣,仿佛惊醒了另一只想要长眠的蝉。秋意冥冥中,似乎听见一声召唤,再不歌唱就老了,鲜活的血肉将化为一只空荡荡的躯壳,坠落在泥土之中。其实呢,若真得想透了,这一生没什么不好,从幽暗的地下,在黎明幻化出透明的翅膀,红日就是生命点亮的旗帜,风中传送着快乐的歌声。   该苍老的总归要苍老,该风烟俱净的一定会风烟俱净。   比如此时,我倚靠在一棵梧桐树下,遥望云天,天空像流动的水。在这片流动的水色里,我们曾经在春日耕耘播种,曾经和一头牛或一匹马相偎相依,走过长长的田塍,。我们哭过我们笑过,我们在水一样清澈的日子里,用劳动换取所得。谁不曾有梦呢,插上翅膀飞向遥远的天空,像一只鸟飞过山野。山野中有花开,有溪涧,有鸟鸣,有奔跑的麋鹿,有一座深深的禅院。清晨,禅院里的钟声敲响,小师傅从清澈的梦中醒来,去溪涧旁挑水。他和树说了一会话,和野草野花打了一声招呼,跃出水面的鱼儿,似乎也想亲近小师傅洁净的面颊,高高跃起,水面泛起了水花。   而梦终究是梦境,天空总会在瞬息间起了变化。或者吹来一阵猛烈的风,或者压来一片片黑压压的云层,打乱我们的思绪。   很多年,我们就这样走来,田野上生长着谷物,我理解每一株庄稼的禀性。麦子,是乡村的隐者,于秋日播种,在冬日沉睡,凛冽的风呼啸而过。而隐士依旧在大地上书写,修行。麦子的根系发达,纤细的根须抓住每一粒泥土。泥土就是麦子的词语——它喜欢这样的意境。此时的乡村,掩映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下,田野上的树也进入深深的思考。野兔的脚印,仿佛一个个深入浅出的韵脚,让诗歌变得质感而富有神韵。风是最好的朗诵者——   在白茫茫的雪野之下
  我的村庄正进入深度睡眠
  一枚雪花的巨石
  将树的脊梁深深压弯
  缝补,是虚无的针线
  用洁白将劳苦紧紧包裹
  爱,或不爱
  我是你陈年的青麦
  一把阳光的钥匙
  ——把梦打开

  谷物是人间最干净的事物,一粒种子从农人的手中播撒,在田野上奔跑,最后变成千万枚干净的谷物。我喜欢站在一堆粮食面前,一粒粒丰盈的粮食散发出阳光的气息,泥土的气息,和父辈们汗水的气息。它们已经涅槃,从泥土中走来,经历过风霜雪雨的层层历练。我想,一枚珍珠的形成也不过如此吧,疼痛的沙砾在体内包裹,一层层泪水的分泌物将其莹润滋养。打开,那闪烁的光芒像是在倾诉,倾诉这一生走过的辛酸与坎坷。我还喜欢谷物被扬起落地的声音,嘈嘈杂杂落玉盘,像欢庆的鼓点。也许,村庄里的我们除了稼穑再无别的什么传奇。但长长的稼穑之间,付出了多少汗水与泪水,到底谁能知晓?   有的,我们的劳作不是没有见证。除了风霜雨雪,除了天地日月,还有草尖上闪烁的露珠。春日的露珠晶莹剔透,色彩更加斑斓,早早爬上了草尖,等待农人的身影。在一滴露珠的折射里,柳条开始抽丝吐绿,紫燕归来,牧童的柳笛清脆悠扬,融化了小河里薄薄的冰层。这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这是播撒希望的季节。艾草,毛茸茸的叶片轻轻舒展,一缕清新却微微苦涩的气息在田野上弥漫。说实话,小时候我尤其讨厌田间的杂草,一家人一整个夏天在田野里摸爬滚打,还是不能将它们赶跑。香附子,倔强的像一个孩子,割了一茬明天又能萌发出更多株白嫩的幼芽。牛筋草,虽说是我家那头老黄牛最爱吃的美味,但是强大的根系有偌大的吸引力,憋得脸红脖子粗,拽了下来却跌了一屁股泥。狗尾草最善于伪装,只长在夏日的谷子地里。谷子的叶子什么模样它的叶子就什么模样,谷子的穗头长成啥样它也学着高高地擎起,和谷穗赛个头。为了这个,没少让大我两岁的三姐讥笑:别人都在薅草,唯独你,薅下那么多谷子苗。   没有谁能活过野草的生命,一个人如果学会了像草一样活着,便懂得了什么叫坚持,隐忍与生存的智慧。那些弱不禁风的草籽,你甚至看不清它们的形状,粘在鞋子上,依附在野兔的皮毛上,被一阵风吹起,就能漫步到田野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草尖上都有一颗明净的露珠,一颗露珠就是野草纯净的眼眸。   和诸多事物一样,人也在乡野上生长。初时,我们也是一粒种子,住在母亲温润的子宫。这时节没有风霜雪雨,也没有异样的眼神。我们静静等待着,像一粒种子等待春天。萌动,发芽,生出青嫩的草尖。那时候我们的眼神会是多么纯净,看花是花,看草是草,看见一只离群的孤雁忍不住落泪。只是后来,虚假教会了我们虚假,奉迎教会了我们奉迎,迷幻的色彩改变了我们对事物的认知。   很难说,谁的一生没做过几件错事,是浮世的烟尘蒙垢了我们的心灵。   村庄,有时就像一座苦修的禅院,只有在某一天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才会明了,这一生我们在寻求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一位老人,须发皆白,他曾经在村庄之外走过很多的路,行过很多的桥,最后还是走进这片熟悉的乡土。他的眼神在混沌之后现出婴孩般的纯净,他的肤色由苍白转为潮红。他嗫嚅着,跟每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故乡人攀谈,说起幼年时的快乐种种。是啊,说完了人也累了,世间再没有微笑着离去更让人内心充盈。   秋日的田野风烟俱净,夫复何求?   天空纯净的像一面镜子,映射着草木的枯荣,黄是青的因果,青是黄的新生,坎坷与荣辱都是身后的事情。不要在秋天哭泣,如果没有秋日的空旷,就不会有我们的丰盈。也不要在秋天怅然若失,南行的雁阵只代表灵魂的奔赴,而不是离去。   手心始终握着一个字,净,是一粒沙,一缕风,是一片杳然的月色,是秋天滑落的一滴泪,圆满一个人的乡村修行。

[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12-9-27 14: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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