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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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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24叙事散文王克楠
1.我的真实的生命应该是从16岁开始的。在乡村,一些有“特异功能”的人被称作“明眼”,扮演着请神捉鬼的事情,男人被人称作神汉,女人被人称作巫婆,而我在16岁前的功能是天生的。可以说,16岁前我属于神,16岁以后我属于人。外祖母说过的,楠子(
  1.
  我的真实的生命应该是从16岁开始的。
  在乡村,一些有“特异功能”的人被称作“明眼”,扮演着请神捉鬼的事情,男人被人称作神汉,女人被人称作巫婆,而我在16岁前的功能是天生的。
  可以说,16岁前我属于神,16岁以后我属于人。外祖母说过的,楠子(我的乳名)这个孩子很神的,他什么都看得见。我真的什么也能看得见,尤其是看女人,好女人身后都有一条绿的影子,坏的女人有一条红影子。但是我不敢说,说透了,外祖母在门后的那条绳子就等着我。
  那是神秘而愉快的日子,十六岁前,几乎每天晚上有一个神秘女人来到我的家里,和我玩耍,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很温柔,看着我摆积木,把积木摆到高楼那么高,没有积木了,她就用手指点点炕上的褥子,就变成了积木,多么神奇啊,但她暗示我,我能见到她的情景不许说给外祖母。外祖母很厉害,总是能把火柱在火膛烧得通红,在屋子里肆意地挥舞着,如果挥舞到神秘女人身上,那就糟了。
  我不说,绝对不说见到神秘女人的事情,可外祖母能感觉得到,她已经习惯第二天问我说,楠子,这房子昨晚来了什么东西吧,她特地把那个神秘女人唤做东西。外祖母什么也不怕,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不怕。每每听到外祖母这样问,我就嗫嚅着,不敢说有,也不敢说没有,外祖母也不深究,她明明知道我是什么都看得见的。
  当时,在我家很阔大的五间北房里,有我,外祖母,小表姐,还有迎门的八仙桌、长条器、梳子和梳头的镜子。小表姐比我大三岁,但她傻乎乎地什么也看不到,只会把我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有一次,她梳头的时候,看到梳子湿乎乎的,出汗了,大喊外祖母,姥姥,姥姥,梳子出汗啦!外祖母并不理会她,继续在炕上纺花织布,喊了一阵子,自然没有劲了。我窃喜,傻妮子,那是神秘女人每天到房间必须的功课呢。
  神秘女人几乎每天都来,轻轻地,一阵风,屋门再严也无法阻挡她的步伐。进门以后,也不管我欢迎不欢迎她,都要先轻轻地去镜子前梳头,她长长的黑发,油亮亮的,有的时候还插一朵小小黄花,很可爱,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头发。她头发虽然美丽,从来不许我触摸,我去触摸的时候,她像风一般飞离我3米远的地方。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一定很专注地看着我搭积木,看着这个还算清秀的小男孩子在玩积木。
  我喜欢神秘的女人来,她来了,我才不孤独。我是一个文静的男孩子,而街筒子里的孩子大部分是野孩子,我和他们玩不到一块,所以喜欢一个人玩,我自己玩的时候,神秘女人就陪伴着我。她很尽心地陪伴我,我玩累了,说,你走吧,我要睡了。她就像侍女一般轻轻地飞走了。
  
  2.
  我很喜欢神秘女人,她来一次,我的生活就丰富一次。不仅仅夜晚过得丰富,第二天,院子里的大槐树还会说话,楠子,你师傅昨天晚上批评我了,说我不跟你玩是绝对错误的。我就骂槐树,死槐树,受到批评才跟我玩,我才不跟你玩呢。
  我喜欢一个人在大院子里独自玩。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鲁迅先生也有一个大院子,百草园。我喜欢和院子里的草玩,看它们歪歪扭扭地跳舞;喜欢和院子里石榴树玩,她们极红的花朵,可以建造结婚的洞房,虽然我不知道洞房是干什么用的。更多的时候和我捏的泥人玩。我喜欢捏泥人。我们房西面20米的沁河河底有红色的胶泥,挖一桶回来,就能捏许多泥人,捏坦克、大炮、飞机,还捏出了军队的营长、师长、军长。我的对门韩老汉是当过国民党军需官的,他看了我的泥人群,说,楠子,你捏的怎么这样像我们的部队啊。
  喜欢捏泥人,和认识了神秘女人有关。她多次来到我家的五间大房子里时,手心里似乎站着泥人,长胡子的,不长胡子的,很好看。我去抢她的泥人,她箭一般飞了好远,我朦胧地知道她喜欢她手里的泥人,喜欢的东西是不送给别人的,那是自己的命。于是,我就自己捏泥人,不是放到手掌里,而是摆在北墙根,晒太阳。太阳光就把泥人晒得石头一般坚硬,但是泥人的表情呆板,只有下过一场小雨,或者是经过早晨的一场露水淋浴,泥人才显得鲜活。
  我喜欢神秘女人给我打手势,她指一下窗外,我知道,她在暗示窗外的泥人已经鲜活了。第二天早晨,我绝对起得早,第一个打开房门,那些泥人群,还有坦克、大炮,集中到了门口,向我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当然也会有失误,外祖母有时比我起得早,看到迎门站着这么多泥人,就会骂道,日他奶奶,哪个挨刀的把这些玩意堵住门的?每逢外祖母臭骂的时候,我不敢吱声。外祖母知道我有神力的,但是她用来抽打我的绳子比神力还神力。我问过神秘女人,能不能把外祖母的绳子偷出去,扔掉?神秘女人立即在房间里缩小了,只有三寸那么高,可怜兮兮地,我立即说,好了,好了,不用你帮忙了。她才恢复了常态,一股风地袅袅地走了。
  因此我明白,神秘女人不是万能的,她也有解不开的扣。外祖母对神秘女人是警觉的,她来的次数多了,我家的北方房里的味道就有不同,她会暗暗地在炉火的火膛里烧红了火柱。在我正和神秘女人玩耍的时候,外祖母就突然从火膛抽出火柱,穿着裤头,满房间挥舞,嘴里大骂,狗日的,我看见你了,你别跑,你来一次两次就绕了你了,你整天来,你想害死俺家楠子啊?我看见你了,把你狗日的碎尸万段,让你不能再生。当时,我不知道再生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人的生命可以轮回的。
  看到外祖母暴怒了,神秘女人就哆嗦了,害怕了,甚至忘记了她是会飞的,她在房间里躲来躲去,逃避那根飞龙一般的火柱。一次,居然躲避到小表姐的被窝里,可是还是被超级强大的外祖母发现了,扯开小表姐的被子大声地斥责,神秘女人就变成了一只猫出溜一声跑了。她神秘的样子,别人是没有看到的,但是她变成了猫的样子,外祖母和小表姐都看到了。嘴巴极快的小表姐第二天把被子有猫的情景说给邻居,回来,被外祖母用绳子暴打一顿,警示小表姐说,以后在家里发生的事情,不许说给外人!
  
  3
  外祖母烧红的火柱是厉害的,好久没有见神秘女人了。
  见不到神秘女人,我觉得寂寞。我不敢说给外祖母,只说给自己。当时我已经上了一年级,在学校有了崭新的生活,而且老师已决定让我当学习班长了,可是外祖母一句“俺家楠子太老实”的话就斩断了我当官的路。于是,学校生活没有我原来设想得那么好了,我想说给神秘女人听,但是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神秘女人再出现的时候,也不像过去那么轻松,显得有一些沉重。我玩积木,还玩新的玩具——跳棋,圆溜溜的玻璃球,好玩的很。神秘女人不配合,显得精力不集中,她肯定有什么心事了?我小,猜不出来。我问她,我是不是不能经常见你了?她点点头。我说,想你的时候怎么办?她指了指炕脚墙上的四屏画,哦,原来她是可以藏在四屏画里的,我默默点头。
  四屏画是头年过新年时买的,挂在墙上,因为冬天烧的是煤火,四屏画已经被烟火熏得发黄了。四屏画画得全是戏文,一个是打渔杀家,一个霸王别姬,一个是天仙配,一个是赵氏孤儿。这四幅画,没人注意的。我注意了,神秘女人让我注意它,我就在夜晚注意它,它居然神奇地活了。只要想神秘女人了,四屏画上的戏文就活了,锣鼓铿锵,人来人往,好玩的很。只要外祖母下炕撒尿或者做别的事情,这些戏文里的人和锣鼓立即停止。外祖母入睡,这些锣鼓点子又响动了起来。
  16岁前的我,毕竟是个孩子,看到很好玩的东西,就会忘记一些东西,包括忘记神秘女人。四屏画上的戏文是变化的,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有人间的,也有天堂上的,让我乐此不疲地看着,学习着,忘记了神秘女人。可是神秘女人自己出现了,她穿了绿色的大氅,好像要做远游,来向我告别了。她像仙女一般在我家的大房子高空游动,最后,向窗外指了指,我知道,她是向我指引一个什么地方,那里即将发生灾难,让我事先知道,做一个预防。我跟着她走,没有走多远,实际上就是房子西面15米的水井,在井沿做了一个手势,就不见了。
  第二天早晨,我告诉外祖母,水井要出事了。外祖母是相信我的,说给了街道主任,街道主任派了三个人看着水井。看了三天没有出事,麻痹了,就把人撤回了。还是出事了,一个被定名为走资派的厂长跳进了这个井,这个井的井筒子很宽,大井套着小井,大井直径3米,小井直径1.5米,走资派跳下去就后悔了,额头上划了一个大口子,哗哗地流血。他从小井爬到大井井沿上,在井里大喊救命!我的小表姐是超级耳朵尖的,她听到有人呼救,说给外祖母,外祖母到井边一看,果然有人,立即找到街道的老主任,老主任找来四五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把这个跳井自杀又后悔的人弄了出来,弄出了井沿后,顺手就给了他两耳刮子,斥责道,你他妈的到哪里不能死,偏偏污染这一井水!
  外祖母可怜这个走资派,从家里取来一条干净的毛巾,给走资派把脑袋上的大口子包扎了,像裹着一个血葫芦。按照走资派说的地址,老主任派人把他的家人叫来,背走了走资派,然后,马上让街道里的人淘井,换水,点鞭炮,驱除邪气。走资派的儿子颤巍巍地送来了香烟和肉票,算是谢了救命之恩。街道老主任来到我家里,给外祖母送来了三只香蕉,说,真的该听楠子的话,不该把看井的人撤了的。
  4
  外祖母肯定是知道神秘女人经常光顾我家的,她对于神秘女人是不欢迎的。每到夜晚,外祖母的声音就会严厉,就会比平时高许多分贝。
  在我的记忆里,外祖母仅仅有一次是央求我帮忙的。我能帮什么呢?肯定是找神秘女人帮忙。1965年的那个春节,我家的饺子连续三次被毛神鼓捣走了,整整一篦子水饺,听到呼啦一声全看不见了。门子还好好的,不会是猫,也不会是狗叼走的,老鼠也不会,老鼠不会飞檐走壁的。只能是毛神,在我们那一带,毛神就是指能把东家的东西鼓捣到西家的神,尤其到了春节时分,毛神就十分活跃了,走东家,窜西家。有的人家煮饺子,煮到锅里,就如倒进大海里,瞬间不见了。有的人家并没有往锅里下饺子,水就开了,就有了蒸汽了,就有了饺子转动,下笊篱捞水饺,怎么也捞不完。但是不能说,一旦收不住嘴巴说,咱家的水饺怎么捞不完呢?立刻穿帮,锅里的水饺即刻就会逃得无影无踪。
  我受到了外祖母委托,找神秘女人,但是她很久没有来了。晚上,墙上的四屏画动起来的时候,我就托戏文里的人找神秘女人。那些戏文的人本来活蹦乱跳的,听到我招呼他们,立即一脸的木讷。这是外祖母唯一一次“求”我办事,我不愿意让她失望,过了两个晚上,神秘女人还是来了,飞得很慢。她好似知道我有事求她。她带我在屋子里转了三圈,然后到了院子里,在大槐树前突然消失了。
  第二天我告诉外祖母,就给大槐树烧香吧。一向严厉的外祖母这次很乖,虔诚地向大槐树上了香,院子里安静了。外间屋再没有发生水饺和别的食品被毛神鼓捣走的事情。更为神奇的是,有一次,外祖母本来捏了一篦子水饺,第二天变成了两篦子。外祖母立即把意外增加的那篦子水饺煮熟了,吃,告诉我们,谁也不许声张。小表姐一脸的疑惑,我暗暗发笑。外祖母没有说话,马山去大槐树前烧了香。
  更让我高兴的是,外祖母不怎么暴打我了。门后的绳子使用的概率越来越低了。尤其是外祖母因为户口上标的是地主成分,被街道里的造反派逼迫着扫大街后,就更不会打我了。我觉得外祖母也很可怜,但不知道该怎样帮她。我很想找找神秘女人,神秘女人基本失踪了,墙上的四屏画也很久没有动了。有一次她来了,头发很乱,我想,她该在梳头镜子前梳头的,但她没有,而是在八仙桌旁的镐铑椅子上坐了一会,就出去了,我紧跟着她走。她走到我家房西18米的一棵椿树旁消失了。
  第二天早晨,我告诉外祖母说,那棵椿树要出事了。外祖母去找街道老主任,老主任就找已经当权的造反派,造反派说,封建迷信,罪加一等!开斗争会,给我外祖母黑五类的帽子边又加了一条——巫婆分子。我为外祖母感到冤枉,不是她能看到什么东西,是她的外甥楠子能看到。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椿树安然无恙。外祖母叹了一口气,意思是楠子你“明眼”的功能也不灵验了。
  不知道第几天了,大概是外祖母被斗的第六天吧。小表姐是她们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她清晨五点要到学校排练革命舞蹈《北京的金山上》,刚出家门,还没有走到椿树前,就中电似地退了回来,回到家,用杯子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外祖母开始骂她,学校让你进步,你往家里跑,懒虫啊!可是,一向能言善辩的小表姐一句话也不说,她自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哆嗦着。外祖母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不怕神鬼的她披衣出门,刚出门,就听到街道里有人喊,上吊了啊,有两个人在椿树上上吊了啊——,两个人啊——喊声很凄惨,声音飘得很远。
  外祖母胆子大,领着我去看在椿树上吊的人,真的是两个人。两个人不可怕,没有吐出长长的舌头,年龄也不算大,一男一女,都戴着眼镜,像是有学问的人,为什么走这条路呢?街道老主任来了,立即指挥着人,想从树上卸下这两个自杀的人。造反派头目来了,阻止街道老主任,说,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居然两个人吊在一颗树上,这是对于党对人民的挑战,孰可忍,孰不可忍!一直闹了一个多小时,公安的来了,才卸下来。公安说,如早点卸下来,还有救,现在不行了。
  5
  我很喜欢神秘女人,总是能由于她的到来,能为我增加安全的因素,我是姥姥门前的外甥,不是本地人,天生不合群,后来外祖母成了地主婆子以后,我成了地主羔子,更没人和我玩。我并不孤独,总有人跟我玩,神秘女人几乎成了我的母亲,她的到来,总是可以给我带来宽慰。
  1966年的时光,虽然到处是红色的海洋,在古老的河坡老街,我们那个街道里,居民们还没有那么革命,他们遇到无法解脱的事情,总是借助于神。可是街道里的巫婆被撵走,回她的老家山东冠县了。外祖母的院子是河坡老街院子最大的。邻里都知道大院子里的孩子天生“明眼”,看灾看得准,往往找到外祖母,请我去看看。这天,有一个也是当外祖母的人找到了我的外祖母,想为她的外甥驱邪,我的外祖母推辞说,一个小孩子能看到什么呢?现在搞革命,不兴迷信了。
  可是那个外祖母就一趟趟地往家里跑,央求外祖母,大姐,就让楠子帮帮俺家吧,家里有邪气,外孙子三天水米没打牙了,打针吃药都不管用,救救俺吧。外祖母虽然嘴冷,心很热,就答应试试。嘟囔着,一个小孩子能看到什么呢?领着我来到她家,这样大的年纪立即向我下跪,毕恭毕敬,我成了神仙。我心里很好笑,但是不敢笑,笑了,外祖母就会在夜里用绳子暴打我,所以我一定要憋住笑,要装作十分认真的样子。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懂啊,为了不至于挨外祖母的打,只好围着人家生病的孩子床边转圈走,正三圈,倒三圈,这是神秘女人告诉我的。
  大部分时候,转圈过后,闭住眼睛,眼前就会出现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兔子在狂奔,我用手指头去追它,它跑的速度绝没有我的手指头快。我追上它了,用手抓住了它,它老实了,不动了。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坐着了,而是站在床的某一个方位。我就煞有其事地告诉人家说,这个位置有故事。于是,那户人家就在我指定的地方烧香磕头,鼓捣三天三夜,一般情况下,有病的孩子就会从昏迷中醒来。
  这一切都是在秘密状态下进行的,不敢让造反派知道,知道了,外祖母就会再次被批斗。后来,这样的危险自动消失了。起因还是那户人家,不是那个孩子,而是那个孩子的弟弟,住在另一个城市的父母家。就这样,外祖母陪着我,坐火车来到这个离邯郸不到100里的另一个城市,看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病孩子,这个孩子得的是大脑炎,医院说没有办法了,从医院退回家,等着死亡。
  我很想帮这个孩子,就开始转圈,正三圈,倒三圈,然后闭住眼睛,可是怎么也看不清那只熟悉的兔子了,我想伸出手指追兔子,但异常费力,怎样也抓不住兔子,累得我满头大汗,睁眼,自己并没有移动方位,还在原地方坐着。
  那家的人急切地问我,楠子,在哪个位置上香?我嗫嚅地说,看不清,看不清,看不清。这是很丢人的事情,因为被他一家视作神灵的楠子突然失灵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在我坐过的方位设坛上香,一点也没有管用,过了几天,这个得大脑炎的孩子病死了。
  回到了邯郸,这家人家肯定把我“明眼”失灵的事说了,街道里本来对我敬畏的人家几乎全部放弃了敬畏,开始鄙夷我了,他们家的孩子可以大胆地称呼我为“地主羔子”了。
  6
  我的“明眼”功能没有坚持到16岁,从为得大脑炎孩子驱邪失败,正式失灵了。
  我突然认识到自己从一个神秘世界里走出来了,那个神秘的世界虽然充满了美好,但不是我的世界,我是一个男人,在这个世界需要做许多属于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单纯地依赖一位至今无法解释的神秘女人。
  我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女人是谁,是幻觉,还是真实。这不是我可以解决的,因为我不是上帝,我真的解释不了16岁前在我身上发生的故事,外祖母于1983年去世,如果她活者,只能是这些事情做个证明,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发生这些事情。
  我人到中年,真的长大了,要按照大人的游戏规则办事,一直到老,到死,到转生,下个轮回里,我还有童年和少年,不知道能不能到再见到那个神秘女人? [ 本帖最后由 王克楠 于 2011-8-3 20: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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