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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屋场里的那对婆媳哟

2021-12-23叙事散文潇湘珍珠
三叔婆和花婶子那个不相生哟,真个是前世的冤家死对头似的。同进一家门,竟是来了结前世的冤仇似的。不然。叔婆没有亲闺女,小叔离娶亲又还远着,头一个媳妇进门,该是不知道要怎么样喜欢高兴才是。花婶儿也是让人想不透。阿妈死得早,阿爸又不曾续弦,父女俩……
  三叔婆和花婶子那个不相生哟,真个是前世的冤家死对头似的。同进一家门,竟是来了结前世的冤仇似的。   不然。叔婆没有亲闺女,小叔离娶亲又还远着,头一个媳妇进门,该是不知道要怎么样喜欢高兴才是。花婶儿也是让人想不透。阿妈死得早,阿爸又不曾续弦,父女俩相依为命一二十年。虽然阿爸视她如心肝儿肉似的,如父亦如母,到底还是缺了阿妈的疼爱。如今进了婆家的门,又遇着家娘是一个没亲闺女的,就该视家娘为亲娘才是。   偏就俩个本该相亲,本是很容易相处好的婆媳俩,弄得第一个照面,彼此就没有好印象,互相就在心里结了疙瘩。   叔婆看花婶儿,从头看到脚,没一处是顺眼的。先是狐媚子似的一张脸,把儿子迷得晕晕倒倒;前面两坨肉更是不安份,故意儿挺得高高的,说笑、走路时还要颤几颤,把儿子颤得眼也直了、嘴也歪了;滚圆的屁股左摇右摆,摆的儿子蚊子盯血似的,日里夜里只盯着她的下半截身子。新媳妇浪点、骚点,本不必太过责怪。要是花婶子脾气和顺点,不那么带刺的蒺藜似的,说一句回一句,说五声回十声,叔婆也不会那么挑她的眼。脸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得,又顶不得饭吃、当不得衣穿。横不能拈针竖不能拿线,打双鞋底,那针脚儿弯到天上去了。没鞋样子也就算了,一个冬天还做不出一双鞋来。我的柴担子,怎么扔怎么丢,都不会散架子。她的倒好,走不了两里路,就穿了肚子。   花婶子看叔婆,看到骨头缝里去了,也没有看出叔婆的一点好来。既是看不得儿子对媳妇好,就别给儿子娶媳妇啊,让她守着你这个老厌物过一辈子,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家娘,多吃了一碗饭也不高兴。恨不得眼里能长勺子,把人家已经盛到碗里的饭再舀回饭甑里去。炒菜舍不得放油,几滴油沾锅,那菜根本就是用水煮出来的。肚子里没油水,能不饿吗?都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怎么把小儿子看得那么重,单送他去读书,重活累活不让他沾边儿,大儿子就学校的门向东向西都不知道,把他当牛做马一样的使唤。   既是媳不称婆心,婆不合媳意,吵嘴、骂架就难免了。俩个又都是薄嘴皮儿、话篓子,对吵起来的时候,跟唱戏一样热闹。三天敲小锣儿,五天擂大鼓儿。屋场里的人都当笑话儿看。说三叔婆,本来挺明白的一个人,对三叔公前妻的闺女还知冷知热,生怕有什么不是落了旁人的眼,怎么对自己的媳妇,反钉是钉、铆是铆,眼里掺不得半点沙子呢。说花婶儿,没见过这么做人家的媳妇的,八成是在娘家被老子惯坏了。   吵架没好嘴,打架没好手。吵得多了、久了,两个原本心眼都不坏的人,互相都生了怨怼之心。叔婆的心凉了、硬了,花婶儿的心也凉了、硬了。都嚷着不在一个灶上过了,要分家。叔婆直眉直眼地跟儿子说,要他们俩口子搬出去住。花婶儿则跟男人吹枕头风,要俩个另起新灶。   乒乒乓乓,叔婆要东厢房,花婶儿要西厢房,真就分起家来。叔婆说,小儿子也要娶媳妇的,娶花婶子花了多少就要给小儿子留开多少。花婶儿不肯。说,她男人十几岁就在生产队里出工、挣工分,什么老婆本都挣下了。小叔子六七岁就进了学校,从小学读到高中,都是吃闲饭,帮家里做过什么,他念了一肚子的书,还怕娶不到老婆。   一个要留,一个不肯,这家自然分不下。虽然吵得鸡狗不宁、满屋场的人都知道,最后还是在一口锅里喝水,在一张桌子吃饭。   花婶子害喜了,嘴巴那个馋哟,当真应了那句土话“驮肚婆想得屁呷”。酸菜根、伏大蒜、生黄瓜、硬蚕豆,凡能进嘴的东西,都成了美味珍羞了。   叔婆跺脚懊悔,没有让个步把家分了。分了家,花婶子怎么个湖吃海吃,哪怕把屋顶的瓦揭了卖了吃了,也不关她的事了。

  花婶子可不管叔婆有多心疼那些能变钱的瓜果蔬菜,还是钱变来的副食品,想吃就吃,只要肚子里塞得进,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里面填就是。也不爱动,连扫个地烧个火都懒得伸手。肚子长得那个快,六七个月的时候,就顶着胸口了。   凭着自己过来人的经验,三叔婆肯定花婶子生产时会很困难。也不管花婶子爱听还是不爱听,喊着叫着凶着要花婶子多走多动。   花婶子不听三叔婆言,生产时果然吃大亏了。生了两夜一天,把个嗓子都喊哑了。要不是叔婆果断,及时送去公社卫生院。花婶子怕是要见阎王爷了,哪里还有命喝叔婆炖的鸡汤。   养儿不知娘辛苦,养女方知报娘恩。从鬼门关里打了一个转身的花婶子,是深深体会到做女人的辛苦了。加上紧要关头,又是叔婆当机立断,才保住了她们母女平安。跟命比,原来那些怨那些气,又算得了什么呢。   三叔婆则在花婶子痛不过,死死抓着她的手,喊娘的时候,就真心实意把花婶子当自己的亲闺女看了。招呼花婶子做月子,是跟亲娘招呼亲闺女一样的。吃的不用说,什么甜酒煮鸡蛋、黄花菜炖鸡、猪脚汤下面条。连花婶子的血裤子,都是叔婆帮她洗。娃儿也是叔婆带着睡,只在娃儿哭了的时候,送去给花婶子喂奶。   女娃儿也招人爱。因为在花婶子肚子里长足了,虽是月子里的毛毛,倒像是有好几个月大。胖嘟嘟的,脸上、手上、脚上都有窝窝。晓得吃自己的手指头。还会梦笑子笑。叔婆那个喜欢哟,比四十岁得的小儿子看得还重。连做事都要背在背上。   花婶子喊叔婆。“阿娘,你让她躺在床上吧。你一个人忙进忙出的,已经够累了。小囡别带得太娇了,太娇了反不好养。”   叔婆笑。“她一个月子里的毛毛,能有多重,哪里就累着我了。你安心做你的月子吧。女人月子没做好,是要落下一些病根的。”   花婶子撒娇。“阿娘,我听说娃儿要天生天养,才好成人。你把娃儿看得这么金贵,怕娃儿福薄,受不住哩。”   叔婆不乐意了。“我还没有你晓得怎么带人?我的俩个儿子是别人帮我带大的啊!”   花婶子见叔婆拉长了脸子,赶紧闭了嘴。只在心里求菩萨保佑,别让什么山猫山神来吓唬娃儿。   山猫山神近不了娃儿哩。叔婆把娃儿看得紧紧的。给娃儿戴缀了好多银菩萨的帽子,亲手做绣了虎头的软底鞋。娃儿贴身穿的小褂子,是用大红绸做的。就连包裙,都是用上好的布缝的。初一十五在祖宗的牌位前烧香,念的都是要列祖列宗保佑娃儿平平安安长大。   花婶子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又乐得做个轻松的娘。嘴里则卖乖,人前人后总说叔婆的好。阿娘阿娘不离口,叫得叔婆心里跟喝了蜂蜜水一样的甜。   喝了蜂蜜水的叔婆,张罗着要给小叔娶媳妇了。小叔眼高。有模样,没念什么书的,看不上;有文化,模样儿差点,也看不上。一年小,两年大,眼看着小叔就是三十岁的人了,媳妇还不晓得在哪一方。叔婆那个愁哟,都快愁成一个颠子婆了。央这个央那个给小叔做媒不算,还骂小叔。“你个讨账鬼,供你读了那么多书,娶个媳妇,还要老娘这么为你操心。”   花婶子也跟着叔婆一块急。一回又一回,找做姑娘时的姐妹帮小叔介绍对象。她的姐妹笑她。“你有蠢啊。你小叔子晚娶媳妇一年,你们就能多沾一年的好处。他娶了媳妇,你们就吃他的不到了。”花婶子叹气。“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我家娘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说的不好听点,黄泥都埋到下巴骨了。长嫂为娘,我为小叔操点心,也是应该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相了无数次亲之后,小叔终于和一个姑娘互相对上了眼。哥看上了妹,妹也看上了哥。姑娘也是高中生,也是眼界高,一年短、二年长,成了大龄青年。他俩都不想把谈对象的时间拖得太长,两边的大人更想早一天了去一桩心事。看屋场。打结婚证。定日子。过礼。跟打战似的。   小叔紧张,叔婆紧张,花婶子也紧张。小叔紧张,好理解。叔婆和花婶子紧张,是有担心的意思。叔婆想起花婶子进门没多久,就针尖对麦芒似的和自己对上了。俩个人斗眼鸡似的斗了几年,才好了。花婶子则想,老弟嫂是有文化的人,她会不会看不起自己这个没有进过学校门的大嫂呢。婆媳俩个都在心里打着鼓,又都不好意思讲出来。   明天,明天小婶婶就要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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