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牙根发痒的牙

　　　　　　　　　让人牙根发痒的牙

　　本来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在2008年夏花繁盛的傍晚，清清湖边——乔的牙齿和一只皮酥肉嫩的烤鸭。

　　那一天，乔心情很好，带着贤妻和爱女去游东湖，日暮时分，摆开了野餐的摊子，烤鸭金黄，小菜精致，小女孩和可乐飞溅的泡沫一起跳跃。这才是享受生活，平日里总为一些无趣的事情奔忙的乔心里悄然感慨，随手掰开一块白水饼夹入一腿烤鸭，悠然送入口中。

　　到底是饼子太韧还是烤鸭太有骨气，事发后乔痛心地想得都不愿想了，当时就听得“喀嘣”一声，“糟了，牙齿劈了！”乔半张着嘴，含混绝望地说。那是一颗养尊处优的槽牙，前面二十多年日子苦，清清稠稠勉强对付肚子，它倒享了福，闲闲地没出过啥力。日子才过好些，它又支棱着较上了劲，一阵根基不稳，一阵情绪不好。乔一直委曲求全，想着聊胜于无，采用怀柔政策修修补补，有硬骨头都支使着它那些心眼实脚下稳的伙伴去干，由着这个爷欺软怕硬。

　　也怪这天乔心情太好，忘记了照顾这牙大爷，或许潜意识里还是想把烤鸭这块肥肉让它先尝尝呢，谁知道别个不领情，以山崩地裂的架势忿然罢工，乔疼得死去活来，找牙医把这傲慢的家伙大修后胃口从此一蹶不振。

　　“我的牙，唉！”一次一次趴圆桌，馋得都胃痉挛了，乔依然坚持克己复礼，为了保全这颗牙，吃软饭嚼烂菜，备受煎熬。

　　那天出差在外，也就喝了几杯酒吧，牙大爷凛然作色，又对乔施以酷刑。乔在房间陀螺一样疯狂地转着圈吱吱咛咛呻吟着，旁边的人不堪其扰，说赶紧去医院拔了去。

　　乔悲壮地到了京城之协和，又隆重地挂了专家号。排了漫长的队伍终于见到了专家。专家毕竟是专家，只扫一眼，便简洁下令：“到那边，拔牙。”瞬间，乔柔肠百转，恍惚间又觉得草率，想认真探讨一下牙大爷的归宿。专家已经不耐烦，吆喝道：“不拔就让开，后面人还多着呢。”乔回头看了一眼那条长队，黯然退出。

　　乔简直有些不能理解了，这颗牙怎么能这样以怨报德呢，他怎么就不能以德服牙呢。那厮几乎是不知疲惫地制造事端，制造疼痛，可是吃止疼药的总是他。为了它，他吃了这多苦，受了这多罪，情何以堪！

　　一个冬天过去了，又一个春天到来了，处处柳绿花红莺歌燕舞。乔第N次躺倒在牙科大夫的椅子上，被电钻打出了眼泪。

　　这颗坏牙成了乔生活某一个侧面的标志了。

　　乔在同事家吃饭，潦草几筷子之后，想起生活工作中一些不平事和一些兴风作浪的小人，恨得有些牙根发痒：“不知道怎么，我现在一为这些东西郁闷就想起我这颗烂牙，一想起这颗烂牙就越发郁闷了。”

　　同事家有个上幼儿园的小姑娘，吃完饭也要了一根牙签在槽牙上撬着。乔同情地问：“大牙也坏了吗？真可怜。”

　　小姑娘阳光灿烂：“坏了好，我这颗牙上有个洞，我就记住了，有洞的牙这边是左边，跳舞就从来不会弄错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