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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人物——任爷

2021-12-23叙事散文杜永生

乡村人物——任爷
[文/杜永生]每次回到老家,几乎最快见到的就是任爷。不管是远是近,他老人家总是高声喊着:永生回来了呀!这个时候,我必定也朗朗地亲切地喊着:任爷好!随后,递上一只烟,为他点着。老人家很是开心,总也说着说了多少遍的一句话:乖……
乡村人物——任爷
[文/杜永生]
  每次回到老家,几乎最快见到的就是任爷。不管是远是近,他老人家总是高声喊着:永生回来了呀!这个时候,我必定也朗朗地亲切地喊着:任爷好!随后,递上一只烟,为他点着。老人家很是开心,总也说着说了多少遍的一句话:乖乖,你是你们同龄中的骄傲啊。实际上,他老这么说意是始终在激励着我,我却当作时时刻刻的鞭策,我还真的感到汗颜呢!尽管我只是在政府部门工作,但是同龄中的骄傲实在不敢当。我感到骄傲的就是在部队锻炼了十几年,这才是我一生的骄傲。尽管每次与任爷相遇时的话不多,但老人家还是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到我家里去坐坐,我最愿意与老人家倾心交谈着。

  任爷已经七十二岁高龄了,依然还耕种着三亩多的农田,依然过着的还是躬耕细作的岁月。自从老伴八年前去世之后,他依然孤寡的生活着。惟一的生活和劳作的伙伴就是一头老耕牛。这头耕牛与任爷相伴十一载了,它也像任爷一样,走进了岁月的暮景。任爷对于这头耕牛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可想而知,一位年迈的老人,一头暮齿的老牛,在村里不仅是一道淳朴自然的风景,在乡亲们眼里更是受人所虔敬。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还有三位,那两位老人的身体与任爷实在没法相比,一位不幸患了绝症,一位常期卧床。惟有任爷身体始终硬硬朗朗的,即使这个年岁上,到了农忙的时候,一百多斤的担子挑着还是呼呼生风,难怪很多年轻的后生还有中年以上的人无不毕恭毕敬,无不啧啧称道。

  任爷与土地为伍了一辈子,以深耕易耨、吃苦耐劳为生活的自始至终。他的祖籍并不是当地人,而是在安徽的六安。他没有上过学,八岁起就随着父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从六安到巢湖,再到江苏的江浦县(现南京市浦口区),及至在五十年代中才真正安身于此地。此时,任爷已是一位壮硕的小伙子了。由于肯于吃苦,加上身材魁梧,浑身的蛮劲,在当时的生产队里不管什么苦力,他都是抢着干、拼命干,甚至一个人就可以挣上三个人的工分,因此获得了老队长的喜欢,也得到了他女儿的芳心,在十九岁那年,老队长很风光的为他们举办了婚礼。当时,尽管家境还很贫寒,但靠挣工分分粮食过日子,任爷家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一家四口人缺衣断食的日子几乎不存在。

  在五十年代末,他将一块荒废了数年近三亩的地开垦了出来,还很大胆地种植上了一些大蒜、芝麻或棉花、花生等,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尽管在那个年代是绝对不允许的,但因为任爷热情地对待所有的乡亲,不时地救助他人,同时,也将地里的收入拿出大部分分配给乡亲们,没有任何人感到眼红或去告发。后来,在生产队长的极力游说下,在本是同村人的大队书记的默许下,开垦土地成了当地的火热的一道风景。这也就是后来每家每户都有的自留地。在自留地上,自家可以根据需求种植一些旱作物(如花生,芝麻,蚕豆,红豆,棉花,大蒜等)所以,在那个年景里,几乎就没有谁被饿着的现象。如今再来回望下过往的生活,不得不感激任爷大胆行为之后的群体意识。

  我从记事起,对任爷最初也是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干活时喊出的号子声,铿锵,激昂。尤其是挑起担子时,这个号子声响遏行云,震撼人心。难怪任爷要说,你在五岁多点的时候,那年的夏季收割油菜时,我刹好了还青梗梗的油菜秆子,那一担子油菜秆子足有二百斤,我一边挑着,一边唱着号子,你这个小不点在后面颠颠欣欣地跟着,还不时地拽扯一下我的担子,害得我的号子声断断续续的。不过,当时你确实被我的号子声吸引着,以至于我将担子放倒了公场上,你还站在我的身边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呢。现在想起你小的时候,那真叫可爱。听任爷这么说,我仿佛被拉进了遥远的童年中。是的。是任爷干活时那雄浑的悠扬的锵涌的声调吸引着我,也使得我多年后只要再听到或想到这样的声音,就有着增加精神气力的作用,就有着身心的鼓舞与舒畅。

  任爷不仅在干活时唱着号子,还在农闲时,放牛时或平时都会哼唱着、吟醉着。这是跌荡的岁月的赋予,是一位老人晚年对畴昔生活的深情眷念。我问任爷,现在您时常哼唱这个号子是不是也隐揉着对任奶奶的特别思念?任爷没有回答我。但从他咬咬牙、琐琐眉,深吸一口烟就能感知他内心的情感。任爷与任奶奶的感情十分融洽,从来没有吵过嘴、怄过气,是村里少有的恩爱夫妻。八年前,任奶奶不幸得了脑溢血,前后不到半年,一位慈祥的老人就这样撒手离去了。我记得当时安葬任奶奶时任爷就一直跪在垒起的新坟前哭的跟小孩子似,有数个夜晚,那从坟山圩子上传来的哀泣声让人们唏嘘不已。后来任爷还是听从了乡亲们的劝说,不再在夜晚去老伴的坟前了,而从他房间里传出的絮泣的低沉的号子依然是心酸苦楚的缅怀之情。村里人都说,任爷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过早地失去了亲密的老伴。

  尽管任爷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可他始终居住在原有的两大间砖瓦房里,过着自力更生、自给自足的生活。虽然生活条件很好,但他却几乎没闲着。即使现在很多人家都使用上了煤气灶,但任爷始终烧着柴草土灶。冬天里,还是将那些牛粪得巴得巴,晒干后当作烧锅的燃料。这也是村里惟此一家还在烧着牛粪饼。

  任爷是个热心肠,乐于助人。他有几个绝活,一是支锅垒灶,所以,村里很多人家的土灶都是出自任爷之手,而且他垒的灶好烧更省柴(草),二是叉墙上梁,他叉墙时没有丝毫的懈怠,经心更精心,就是土坯墙使用多年之后,他叉的那面墙很少出现裂缝或倾斜。上梁时,谁家都是需要请村里最受人尊敬的人去做,任爷当是上梁的最佳人选。在过去,他真的是个特别忙碌的人,也是特别吃香的人,请他做活的那可得提前排队预约呢。三是对耕种的精益求精。虽说现在只耕种三亩多农田,但他家的农田在整个田野里是最利落的,墒墒垄垄,清清明明,种植的油菜、小麦、水稻还有一些旱作物都是高产,闲时要不就出去放放牛,要不就在自家的田地里。他没有其他的嗜好,就是抽抽烟,从当年的9分钱一包的“大丰收”(俗称一毛找)到后来的2毛2的“大铁桥”,再到1块1的“渡江”和4块5的“红三环”,这么多年了,几乎没买过十元以上的香烟,是他说的,现在抽着“红三环”已经很奢侈了,要是市场上还有更低价格的香烟,我一定得先备上十条子呢!

  或许是为了排遣寂寞,任爷在去年冬花了二百多元购买了一台DVD,他竟然喜欢上了扬剧和黄梅戏,在他的电视柜里,至少有十多个戏剧光盘。晚上很少串门,一个人吃了晚饭就坐下来安心地收看着戏剧,吟唱着,享受着……

  我想凭任爷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还可以再干上几年的农活,还可以健康的生活着,还可以让我时常聆听到他的号子。我衷心地祝愿任爷至德延年、长命百岁!(全文2590个字,于2010年3月28日)

[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10-4-2 02: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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