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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每一枚叶片上都藏着秋声 (外一)

2021-12-23叙事散文十年兜兰
我从不像古人所讲的那样随着草木的摇落而悲秋,只是每当这个时候,我都突然感觉到时光的紧迫,秋风秋雨的出现,像沙漏般督促着我,去完成一个个春天不曾完成的任务,以期达到一个令人向往的目标。我把厚厚的一摞书放在枕畔,本想在睡意未浓时翻上一翻看上一眼……
  我从不像古人所讲的那样随着草木的摇落而悲秋,只是每当这个时候,我都突然感觉到时光的紧迫,秋风秋雨的出现,像沙漏般督促着我,去完成一个个春天不曾完成的任务,以期达到一个令人向往的目标。我把厚厚的一摞书放在枕畔,本想在睡意未浓时翻上一翻看上一眼,然而耳边总有一种声音干扰着我,使我翻不了也不能看上一眼。我兴奋地想,应该出门走上一走,看看是什么声音在干扰我。于是,我开始了一种愉快的心灵旅行。
  应该是些很微小的秋声。所谓秋声,你和我都应该知道,就是秋风敲打物品的声响,这种声音细听起来一点也不失婉美。首先我抬头看见了月亮,很清澈明亮的那种,一弯如眉地远远挂在天上,好像等待女娲将缺失未满的一半补全,让人感到眉眼里深含着某种浅浅的渴望。那双月亮的目光凝视着大地上的景物,世间的所有被这明净如水的眸子涤荡,万籁感动得沸腾起来,它的表现是在比往常更加安谧幽静地情况下,与此同时地使某些移动的物体变化起来,细微的声音就在这时候登场了。
  我发现,那是从野地里传出来的声音,我这才知道,在不远的方就是一片大豆的农场,豆秧的水分已经干枯了,叶子有一半现出苍黄,是这苍黄的叶子在风中微微地颤动,颤动着颤动着,一片叶子的沙沙之声涌流就出来了。在大豆的农场边上,那尚没有砍倒的玉米秸的叶子也舞蹈起来。暗夜里看不清玉米的颜色,月光没有为它专门表现出某种金黄,但能看出它们在叶片的袖囊里饱满得鼓胀。“沙沙”,“沙沙”,这是叶片磨擦的声音,它们仿佛在喊,“快收获了……”,一边喊,一边兴奋得摩拳擦掌。
  在黄昏的草丛里行走,不经意就掠起一种声响:“嚓啦——”,这个声音响得干脆,既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影响别人,像外国绅士的一个旋转,燕尾服曳起的一种声音,还好像谁的纱巾被猛可地扬起,而后轻轻掉落在地上,声响过耳,似有若无。过了好久我才明白,这原来就是蚱蜢的声音,是它在黄昏的草丛里隐匿,躲得不耐烦了的时候,偶尔也出来飞翔。入秋后的蚱蜢已不再那么精神,它们慵懒地躲在一些叶子的底下,或草棵子里,单等风吹草动的时刻,找个地方把籽下到地里,直到它们身形空空,像被什么抽空了的魂灵,这才用它头部下方不规则的口器,饮下一顿最后的竹露,在深秋的时节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晨,一朵小花在秋天的蓝天下开放了,原本一枚草叶轻压在花茎的身上,就在花朵将要盛开的那刻,那枚草茎倏然从花朵的身上滑落,藏到花的瓣底下去了,它就这样鲜明地开在了草叶的上头,这种花叫做朝颜花。它在秋天的最后一排豆架上缠绕着,团团的叶片尚且葱茏。在它花开的根部,有一串串已经成熟的蒴果,秋天的朝颜花,是它们生命的最后时刻了。
  朝颜的意思,是朝开夕落,可是在秋天,不管是墙角还是田野,它都开得轻盈柔嫩,清丽脱俗。世界上,喜欢这种花的人还真不少。日本古典文学名著《源氏物语》中的人物——源氏叔叔桃园式部卿亲王之女也叫朝颜,又名槿姬。书中写道,朝颜在任斋宫期间受到源氏的追求,但两人只是书信往来。源氏任期满后几次当面求爱,均被她婉言拒绝。然而源氏痴心不改,并说她是唯一可以书信往来且富有情趣的女子。同时,她也是书中少数几个很有主见和远见高贵端庄的女子。
  那天早上,雨悄然落了,秋雨潇潇……雨声也很唯美,到处是秋雨的滴嗒,像雨珠在春天里打着芭蕉的声音,雨洗着秋天的原野,裸岩,雨的水痕把枯草深深地淹没了。那天晚上,雨仍悄然地下着,依然是熟悉的秋雨秋声,这声音像钟摆的摇动,不疾不徐。雨珠落在铁的物品上,它的声音是叮咚,叮咚,落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它的声音就是滴嗒,滴嗒。每一声叮咚或者滴嗒,都写着时间的匆匆,匆匆。
  我还听到过夜风钻我窗棂的声音,听到过小动物低叫着踩着房瓦掠过我的屋顶,我听到过屋后的山里红果子掉落的声音,“啪”的一声,再一声,然后沿着屋后的斜坡行走的咕噜咕噜。我终于想起,眼下我是生活在山上啊,我的任务是在山上写作,或者读书。在这深沉的晴夜或者雨夜里,竟然都有着这么美好的秋的繁声,这是城里听不见也感受不到的。能够在空旷的山野里听听秋声,谁不说是人生难得的享受和机缘呢?
  
                     秋来话枣  
  我喜欢吃枣子。你看,拿过一枚枣子,咯嘣一下咬进嘴里,一阵脆响过后,唇齿间流淌着一股甜蜜。小时候喜欢吃枣子,偏偏当地人就喜欢种大枣,村子后面山头上到处都是。山很陡,山上有石垒的围墙,据说还是一百多年前闹土匪时垒成的,人们把这里称作“寨”。当地人把围在山上的墙都叫“寨”,所以就有了“旧寨”,“驻马寨”等等称谓,在北方,凡是称作“寨”的山头,一定与多少年前百姓防匪有关。
  山上种红枣,特别是难以攀爬的地方,比如寨墙边,种下的枣树有几十年树龄,枣树的枝桠从寨墙里一直垂挂到寨墙外,结出的枣子又圆又大。山里人种枣不为吃鲜,而是等秋后熟透摘下晒成干枣,装在器皿里收藏起来,留给需要用枣的人,比如病人和刚生完孩子的妇女。集市上卖鲜枣的不多,有也就那么几份。
  看山上的红枣实在眼馋得厉害,这就有了偷枣的人,装做没事人一样赶着一头猪或一头羊去山上放牧,然后找个没人的空挡跨上寨墙撸几把红枣,迅速藏进大襟里头暗布包里,到了晚上,这家的小孩就有红枣吃了。吃完再去放猪,放羊,直到被人发现骂到家门口。枣树上有虫,且蛰人,皮肤遇上非疼痛也要瘙痒几番,故没有人敢下用手直接沿枣枝往下撸,这要担皮肉之苦的危险的。诱惑是无止境的,得来却是那么不易,所以,这种事情敢做的不是太多。更多是佯装上山拾柴而偷偷采摘,悄悄吃上几颗。
  山上还有一种小枣儿,叫酸枣,圆而小巧,味道极酸,摘不到枣子时,人们就上山摘酸枣,这种酸枣枝棵不大,矮到和六七岁的孩子一样高,果实倒是不少,一串串红果挂在枝上。酸枣没主,纯属自然生长,它们可以不生长在寨墙边上,它们栖身的地方可以是平地,也可以是石头缝里,生命力十分顽强。只是这种枣子,枝上生刺,刺上含着比针尖更利的锋芒,只要用手碰到,免不了一阵皮肉之苦,那滋味如针锥之。长长的刺,和圆而小的酸枣不成比例,但是味道绝对和红枣媲美。有人故意把上山摘酸枣和大枣相提并论,弄得种了枣树的人家睁圆眼睛,生怕摘的是他们家的枣子。
  小时候,不知怎么知道了有枣子这样的东西,每到村里集市的时候,眼睛就到处搜寻,期盼那些大红枣儿一下闪进眸子。红枣也好,酸枣也好,每当拥有一枚或者数枚,都先放进贴身的上衣袋里,到处显摆,甚至将几枚可怜小枣捏得圆润澄亮,形状饱满,这才恋恋不舍地吃到肚里。小时吃枣,遇到有虫害的枣子,就不敢品尝,想想那里面的东西,想扔掉又觉得可惜,大人就拿过去,掐开枣子,把虫拿掉,再送进孩子的嘴里,一枚都不舍得丢掉。
  多少年后,集市上卖枣的多了起来,后来街头上也有人开始叫卖,那是一种圆而饱满的大枣,果皮青色,个头比小时吃的枣子大两倍,口感不脆也不甜,失去了枣子的滋味,几次品尝失意之后,从此再不买了。每年秋天,还是留意当地枣,寻着买一些解馋,对于大人小孩而言,枣的营养也不容忽视。最好的吃法,是买来鲜枣用酒洗过,捂在带盖的玻璃瓶里,名曰“醉枣”,而母亲就喜欢用鲜枣、白木耳、枸杞、冰糖做成红枣茶,润肺解渴。
  可当地枣越来越少,竟然稀罕起来。有人说,当地枣不高产,经过淘汰,以前的枣树早就砍伐掉了。人们种大脆皮枣,脆皮枣不脆,口感还很不好,没有销路,又换成各种名目的枣树,各种品种品质,都实验了一遍,淘汰了再淘汰,直至现在的冬枣,皮薄味甜,吃在嘴里余味不绝,而且产量还高,易于管理,大枣的市场这才稳定下来。不过,这种枣只能当水果鲜吃,不能晒成干枣隔年存放,这就成了问题。
  前年跟朋友在县城周边的山上游玩,偶然发现了一片枣园,山上乱石稍作清理之后,种植了很多枣树,正值秋天,大红枣儿在枝头摇摆着,生出一片醉人的诱惑,终不能躲过,故走上前去,发现这些大枣竟然就是儿时吃的当地枣,个大,椭圆,有寸把长。有看枣的人家,在附近支了个小草屋,只是再没有前往偷枣的人了。
  近几年,我喜欢吃冬枣,最好的冬枣,当属沾化的冬枣,这里原先是一片滩涂,土地碱化,在当地林业部门的努力下,沾化人在那片盐碱地上建设高效生态林业,并引进了冬枣,种植初始就有了成效,经过各地农展会的宣传民,从此美名远扬,到山东潍坊的,几乎无人不晓。沾化的冬枣,以个头适中、肉质甜脆甘美而著称而闻名,碱化的土地没不但对它产生不了侵蚀,而且还因土质的差异使冬枣生长得滚圆而红润,远销全国各地,受到销费者的青睐。
  到了年间冬枣下去,吃超市经销的新疆干枣较多。记得当年大人常说,每一粒粮食都是劳动换来的,我有一个同学换转概念,曾写出“每一颗红枣都是劳动换来的”,虽然我没见过种枣人怎样辛苦地为一棵枣树付出精力,但是新疆的大枣,的确是需要付出心血的。这里广漠的土地上,成片的枣树并不多高,但采摘起来需要很多的人力,人们能把几近干瘪的新疆大枣摘下来,堆得像小山一样,平摊在地上也有半人多高。
  今年秋天,我在新疆目睹了那些劳动的场面,那是一种像聚会一样的欢乐,在渺无人烟的田野突然沸腾起来,人们穿着裹紧的衣裳,纷纷携着包裹涌进枣园,采摘一枚枚数不清的红果。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我看到大红的枣山、枣垛累积在地上,简直累积成了一座红枣的山谷,金黄的落叶填满了沟壑,填成一片片金黄美丽的平原,一眼望不到边。四方的路那么畅达,机器往来地参加大枣的运输。到处飘荡着枣浆的浓香。
  这里的枣与山东的不同,颜色略带暗红,没有多少光泽,但每一枚枣都大而匀称,甜得绵软,如果不去细看,总以为是什么果梨收获地即。躲藏在草叶下的小甲虫还没有冬眠,围着比它体积多出上万倍的枣儿转来转去,伺机偷偷搬运一些回家,一条线样浅浅的纹路,就是它们回家的方向了,残破的果肉成了它们盛秋的美餐。和我们山东老家的园林管理一样,枣田里的新枣可以现采现卖,我们同去的每人都装满几袋快递回家。
  从新疆到山东,再到五湖四海四面八方,万里迢迢的路上,辗转着一袋袋秋的心意,寄去的是丰收的喜悦,收获的是当地的民族风情,展示的是人们生活的丰足,劳动创造中的开怀愉悦,还有旅游观光者的陶然趣事。等我们回来,一袋具有象征意义的新疆大枣也收到了,取来自己投递的包裹,满怀都是枣子的酱香,便觉一份甘甜,一份异域的、详和的民族之风,美艳如花朵一般,在心底那么隆重地,香气浓郁地盛开了。
   [ 本帖最后由 十年兜兰 于 2013-11-7 09: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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