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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古道桃源

2020-12-14叙事散文李智红
古道桃源李智红/文昔读陶渊明先生的《桃花源记》,对其笔下的那幅“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的诗情画意,颇为神往。其笔端所流溢的那份随意,那份超
        古道桃源             李智红/文   昔读陶渊明先生的《桃花源记》,对其笔下的那幅“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的诗情画意,颇为神往。其笔端所流溢的那份随意,那份超脱,那份逍遥散淡的悠然,不经受几番人生风雨的冲涮和沉浮,不遭际几度坎坷曲折的艰辛和摔打,是很难咀嚼出个中的滋味来的。

  然而,茫茫人世,苍狗白云,能够占尽“桃花源”山水之华彩,天地之灵气,超然于滚滚红尘,出脱于嘈嘈物欲的“去处”,毕竟稀罕。到处市声鼎沸,到处物欲横流,人世间已少有不被尘俗玷污的“净土”。故而,虽有“世外桃源”之说,然,这“世外”二字,其实更多的是众多“心累”的人们,一种心灵的诉求,一种精神的祈望,一种生命的梦寐。

  去了趟王家庄,方才晓得这“世外桃源”,其实还是有的,且似乎比陶隐士笔下的“桃源”,更多了几分古朴,更多了几分人味,更富有一种能与心灵保持亲和的人间烟火味道。

  王家庄是博南古道上一个少为人知的古老村落,坐落在永平县城的西面,离县城大约七十多公里的路程。缘博南古道的走向,翻博南山,穿杉阳镇,过凤鸣桥,然后顺倒流河西行,是通往王家庄的独门路径。

  沿途,不是空旷寂寥的黄土岗,就是了无生趣的流沙乱石。让人在慵懒疲惫中,便会生出几许的落寞和忧闷。待要真正进入王家庄时,却突见两座南北对峙的绝壁危崖,冷森森拔地而起。凛凛然铮铮然如戟如剑,如铁色屏风,直贯高天。迫面而来的那种森严,那种气势,先就惊你个目瞪口呆毫毛生寒。心存的那份落寞和忧闷,早就被眼前的景象唬得没了踪影,剩下的,便只有出乎意料的惊叹和一种久违的,生命的振颤。

  那南面的绝壁,陡峭摩天且洞穴密布,自然成就了山鹰们天造地设的“家园”。抬头仰视,可见那无以数计的,矫健刚毅的山鹰,在绝壁上此起彼落。锋芒毕露的鹰啸,撞击着我们的耳膜,生疼。当地人给那绝壁,取了个土气十足的名字叫“老鹰窝”,仔细想想,倒也贴切。

  北面的孤峰,呈螺丝状上旋。极顶处,是一块半亩见方的巨石。那巨石的模样,非常像是一只向前扑腾着的蟾蜍,凌空飞悬,摇摇欲坠。巨石上建有古阁一座,名曰:锁水阁。此处距离滚滚南流的澜沧江,不过是一箭之遥。据说早些年澜沧江经常泛滥成灾,排山倒海的江水,隔三差五地沿着倒流河的河道,倒灌进杉阳坝子,为祸农桑,于是由地方乡绅牵头,于“神螺”之上,凿石建阁,取“锁水镇江”,禳灾消难之意。这锁水阁虽然不是飞檐斗拱,画栋雕梁,却也玲珑奇巧,独具匠心。古阁修建于何朝何代,已无从考辨,但从外观上那种古旧斑驳,苍凉衰朽的形貌上推断,也该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南面绝壁,北面孤峰,相拥相挤,造就了一道浑然天成的“大石门”。要进王家庄,除此一关,别无它径。这道进入王家庄的唯一“通衢”,极容易让人联想到“世外桃源”的“秦人洞”。我和同伴们通过了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石门”之后,再沿着一条窄窄的,拾级而下的石头小径直入峡谷,便算进入了王家庄的地界。

  距离庄子尚有一箭之遥,便有飒飒江风沉沉江啸扑面而来,热辣辣先撞我个满怀。下完清瘦盘曲的石阶,再循着一条凌空飞凿的渡槽,绕过一道乱石岗,突见有三十来户人家,依山崖盘错,借孤峰布排,活脱脱一幅立体的中国水墨画。庄子背后,是一坎陡峭入云的山崖,那不同凡响的山崖,乃是博南山向西迁延的余脉,来势威猛,去路迢遥。犹如百里冲刺的骏马轰然收蹄,拔地而起,皓首高昂,因而,很见气势。我后来曾到石崖根去看过,那是一道屏风般矗立的花岗岩,陡峭得干净利索,坚挺得有惊无险。庄子里的大半人家,全都攀附着这道高崖筑屋构院。且依山逐势,形成一个坡形的村落。层次而下,是大山延伸出的一个百亩见方的平阔高台。这高台就像是一个平放的月牙铲,坦坦然直抵江心,显得霸道而不拖泥带水。一路咆哮而来,极尽粗野蛮横的澜沧江,到此却打了不少折扣,舒舒缓缓,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迤逦,风情款款地拥住了王家庄这个“世外桃源”。

  自江岸层次而上,先是一围疏密有致的修竹,构筑起了防御江水漫溢的“前沿阵地”。这些胆敢与浩浩江水较劲的竹子,可不是那种一般的磁竹,全是那种根须发达,错节盘根的龙竹。这龙竹,也与我别处见过的,有着许多的不同,竿竿葱翠竿竿挺秀又竿竿都透出一股不屈不挠的韧性。江风山风峡谷风,变换着方位地抽打,那些极有筋骨的竹叶,便会生发出仿佛是薄金属片相互碰撞的清响。轻浓杂沓,长短交织,很有点丝竹乱耳的味道。

  竹林之上,是大片浓密的芭蕉林。那芭蕉的茎茎叶叶,独得江风朗阳的垂顾,同样绿得老辣,绿得苍劲,老叶苍花,很见精神。   再往上,便是密密匝匝的黄果林,且规模还不算小。此时,正好是黄果渐熟的季节,一眼看到的都是满枝的硕果醒目的金黄。那一挂挂杂无二致的“小太阳”,在繁枝茂叶间躲闪跳跃,极容易让人着迷。   黄果林之上,则是大片的生姜。这王家庄的黄果和生姜,在永平乃至大理,都是出了名的特产。虽说王家庄地处偏僻,但每到收获的季节,自有精明的小贩,雇了马帮背了大秤,挨家挨户的上门收购。王家庄人完全用不着走出澜沧江峡谷,就能把“经济”搞活。就能把脱贫致富的步子,迈得扎实而平稳。   凭借着澜沧江峡谷的这份厚赐,这三十来户几乎完全与世隔绝的人家,却也家家都是粉墙青瓦,楼房高竖,全都把小日子过得像模像样,有板有眼。

  山缘屋顶瘦,水绕墙根绿,是王家庄最鲜明的“亮点”。因为家家依山,户户临水,竹筏小舟,自然是必备之物。半似山民半似渔民的王家庄人,农忙时侍弄庄稼五谷,农闲时便划了竹筏小舟,顺着江流捕鱼捉虾。这一段的澜沧江,可是肥江,从来不曾怠慢过王家庄人的那份勤劳。

  王家庄的男爷们,大多都有一身过硬的水性。他们打小便在澜沧江的惊涛骇浪中摔打成长,对这道江流的每一坎暗礁每一道漩涡,都早已烂熟于心,自然也就能够做到在江流中来去自如。

  王家庄人还有一手置挂网,捞江鱼,钓江鳅的绝活。我们进庄的第一顿饭,热情好客的王家庄人,便拿出了鲜美无比的澜沧江细鳞鱼来招待我们。早些时候,我便听说王家庄人的热情厚道,在方圆十里都是出了名的。未经亲历,断难有如此亲和的认同。在王家庄,上百个男女老少都仿佛生就了一个脾性,宽容温和,与世无争。待人接物,也讲求个素淡随缘。我想,这与王家庄所处的地理环境,绝对不无关系。

  随着澜沧江上那座著名的小湾电站的建设,水位上升,王家庄将会被深深地淹没在汹涌的波涛之下。王家庄人在移民部门的组织下,正陆续向着遥远的山外迁徙。这个博南古道上的“世外桃源”,在三五年后,将永远不复存在。但是,它的散淡和清幽,将永远活在我的记忆中,活在我朴素的文字中。它必将被每一个走进过王家庄的游人记取,并且不再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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