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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像春花一样凋零

2020-12-14叙事散文李云

像春花一样凋零
文/李云琼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刚吃过晚饭,点着一只烟,悠闲自在的吐着眼圈,看窗外不远处的装载机笨拙的在公路旁边朝河里倒泥土,巨大的爪子像得了抽风似的战站抖抖不听使唤,好不容易将斗里的那点泥土费力地倒出去。这段时间镇上正在改造
像春花一样凋零 文/李云   琼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刚吃过晚饭,点着一只烟,悠闲自在的吐着眼圈,看窗外不远处的装载机笨拙的在公路旁边朝河里倒泥土,巨大的爪子像得了抽风似的战站抖抖不听使唤,好不容易将斗里的那点泥土费力地倒出去。这段时间镇上正在改造公路。满地都是泥泞,没事的时候我是很少出门去的。我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迈出家门一步。   因此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叫我出去的话,我是很不情愿的。   可偏偏这个电话是琼打来的。拿起听话筒,一开始我并没听出是谁的声音,我已经好久没和她联系了。她在电话的那一端用我曾经很熟悉的暧昧的语气对我说,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我说有什么事,她说你出来一下就知道了,我说干吗,她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你出来就知道了。我必须承认,这个女人无论她什么时候向我发出召唤,我会毫不犹豫的赶到她说的地方,尽管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一出门来,我发现路真的不好走,每天有很多转载机从后面的山上运来大量的泥土,将好好的一条路弄的泥泞不堪,我必须很小心地走才不至于将泥浆溅到我的裤子上。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我到了她说的地方,那个卡拉OK厅,镇上为数不多的歌厅。推开门一看,坐了一屋子的人,琼看见我来了马上招呼我坐下,笑着对我说,今天是她的生日,请大家来唱唱歌,呆会儿请大家吃夜宵。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她为我倒了满满的一杯红酒,我举起酒杯对她说:生日快乐!说完一饮而尽。她含着笑又为我倒满第二杯。我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呀,我好为你做一个生日蛋糕。她说免了吧,蛋糕有什么吃头。是的我知道她现在口味高,吃东西挑剔。她今天无疑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一套休闲的运动套装,留着齐耳的短发,看上去妩媚动人又不乏精神干练。要知道她早就过了三十了,这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她,那个纯情的小姑娘的模样。她和我说话的时候隔的很近,我闻到似有若无的淡淡的香水味,使人迷醉。   屋子里坐着的都是她的牌友,三个女的,四个男的,女的平静漠然,男的血液里似乎藏着许多不安分的因素,蠢蠢欲动,那是在许多场合都随处可见的一张张寻常的面孔。当然我也认识,只是很少和他们往来。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杯红酒,昏暗的灯光下像血一样红。一个男的正扯着破嗓子在唱《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他大概喝了不少酒,五音不全的歌声听上去极为滑稽,他唱完后,几个女的大声叫好,纷纷鼓起掌来,另一个瘦个子男人赶紧抢过话筒唱《冲动的惩罚》。于是刀郎的歌声像苍蝇一样从我头上飞过。我很快就坐不住了,我对琼说,我要走了。她说还没吃夜宵呢,再玩一会儿吧。我说不了,改天我请你吃饭,我真的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她说那好吧,别忘了请我吃饭。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辆货车飞速的从我面前驶过,车轮溅起的泥浆甩满我一身,我忍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句:TMD你急着去抢水饭啊。   我和琼之间已无话可说了,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   岁月如一个干瘪的老女人,趴在窗口眼里放出幽蓝的光,冷冷地打量着我们。许多年过去了,从肉体到心灵我们都发生了许多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又是不知不觉的隐匿的和毫无征兆的,当我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变的无法挽回,像碎片一样在风中飘散。   认识琼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老公曾是我要好的朋友,五年前他们离婚了。离婚的理由众所周知,她男人背着她找了情人,弄到如胶似漆的地步。眼看自己的婚姻大势已去,琼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后,终于下定决心成全了她的男人。离婚后的琼很是落寞,那时我就住在她对面,经常看见她一个在家里走来走去,极为烦躁。   她有时向我诉说一下她心里的痛苦,她说想不到那么老实的人居然会变心,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和他结婚。她天天以泪洗面,逢人便说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的哥哥,一个脾气粗暴的男人,得知妹妹被人欺侮了,非要找他前任妹夫拼命不可。她哭着阻止了哥哥的行为。   琼离婚前靠男人的微薄的工资为生,她没有职业,这也是她男人嫌弃她的主要原因。她男人每个月给她三百元的生活费,她用这很少的钱安排一家人的生活,偶尔也打打牌,用赢来的钱贴补家用的不足。她那时胆量极小,打牌打的很小,偏偏运气很好,一场牌下来往往能赢几十甚至上百元,她把赢来的钱通通用在家庭开支上。这地方赌博之风像瘟疫一样蔓延。   离婚后,男人给了她三千块钱,她把它紧紧攥在手里,这是她可怜的一束救命的稻草,不,也许只能算是一根稻草。也可以说是那男人给她的青春赔偿费,跟了她差不多十年的青春赔偿费,她也想过再要的多一些,可那个男人也只能给她这么多了,这里面的三分之的还是向别人借的。这不多的一点儿钱是她今后生活的唯一的本钱,因为她没有工作。她必须使它迅速的增值,不能坐吃山空。   于是她彻彻底底走上了赌博这条道路,开始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一方面为了排遣内心的寂寞,一方面为了生存。生存的道路有上千条,比如找一份工作,或是找一户人家再嫁,可她一条也不选,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轰轰烈烈的赌博之中。她离婚后搬回娘家居住,母亲和哥哥自然没什么意见,可嫂子就不太乐意了。她们家住房本来就很紧张,她嫂子经常冷言冷语的对她,幸好有母亲和哥哥撑腰。寄人篱下,她非常知趣,总是主动掏钱贴补家里的生活,所以不久她嫂子就没什么话说了。   她打牌输赢越来越大,一天可以赢上几千,也可以输掉几千,不过赢多输少,要不她的那点儿钱早就输光了。她打牌很老练,见好就收,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在家中睡懒觉,一直睡到从自然状态中醒来,醒来梳洗一番马上就出去了,到了晚上两三点钟才回来。平时在家里根本看不见人影,大部分时间都在麻将桌上度过。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意思,那不是和女阿飞差不多吗?她自然也知道人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管不了这么多,她只知道有钱赢就行,钱能为她带来想要的东西,至少可以让她活下去。至于品位,她说那是别人的事情,她只关心生存。看得出来她从牌桌子上找了不少的钱,不光承担了娘家人的生活费,还花钱把老街的旧房子装修一新,添置了一些家具,今年春天还去云南旅游了一次。街上的人都挺佩服她的,对一个离了婚又没有工作的女人来说可真不容易。   靠赌博为生的琼与离婚前的她判若两人。不仅用钱大方,颇有一掷千金的豪气,而且什么也学,抽烟,喝酒什么都会。有关她的绯闻也多了起来,从街上走过一些妇女都背后叫她大众情人,可她根本就不在乎人们说什么。她身边的男人也很多,有时公然将男人带回家同居。有人劝她正正经经嫁一个男人,她到现在也没找到结婚的理由。她说这样多好,要多自由有多自由。还有人劝她,这样下去不是长法,年轻时日子好混,到了老来怎么办?没儿没女的,谁来照顾你?她说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今天不想明天的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女人的事,应该说我和她没任何关系。我欣赏她无所顾忌的个性,也佩服她那种天塌下也无所谓的性格,我知道在她面前不能轻易的贯以麻木二字,对她来说那是毫无意义的,她一心一意要做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堕落得坦然彻底,世俗的观点对她不起任何作用。出于对她的同情,我曾试图使她明白这样的生活很没意思,整天打牌,不务正业。她说那你给我找一个工作,我只好噤口不言。说实在的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反过来一想我的生活就一定比她有意思么,我不能确定。   有人给他介绍过一个农村的男人,她带着一大帮子人陪她去乡下相亲,都是平时和她打得火热的狐朋狗友。到了乡下,那家人把她当上宾对待,好酒好菜的款待他们。那男的三十好几,年龄正和她般配,人也挺老实勤快,家境也还过得去,就等她一句话。回来之后向媒人宣布不同意,她说要她像其他的农村妇女一样割猪草喂猪伺候男人,她才不干呢,再说那地方也实在太偏僻了,一点都不好玩。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天生就是享福的命。   去年她过生日的时候也像今年一样,请了好几桌人在餐馆吃饭,事后我劝她一个普通的生日何必这么破费,她说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花找来干啥?倒嫌得我很小气似的。我想把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的道理讲给她听,看她毫不可惜的样子只好作罢。她花钱的样子比我这拿工资吃饭的人大方多了。   我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想起生活的坚硬,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起这个以赌为生的女人,我不知道她在这条路上能走多久,也无法想象她最终的结局,尽管她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一个女人与坚硬生活的抗争,这抗争是腐朽的,也是徒劳的,她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比我活的无所畏惧,我想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 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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