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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低声呐喊的泥土       

2020-12-14叙事散文陈元武
低声呐喊的泥土        □陈元武我几乎听到了泥土深处的呐喊,像低沉的雷声。焦躁、痛苦,泥土纷纷崩落,由于浸饱了雨水,泥土松动坍塌,它在底层的滑动,石头挟裹在其中,缓缓地向低处移动……崖上的树不断地倒下,根部裸露,赤红的泥土和赤红的根部
         低声呐喊的泥土        □陈元武
  我几乎听到了泥土深处的呐喊,像低沉的雷声。焦躁、痛苦,泥土纷纷崩落,由于浸饱了雨水,泥土松动坍塌,它在底层的滑动,石头挟裹在其中,缓缓地向低处移动……崖上的树不断地倒下,根部裸露,赤红的泥土和赤红的根部,像渗出的殷殷血迹。脚踩过的地方,红色的泥土沾满了脚踝,泥土松软得几乎无法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想想泥土怎么就能承受一棵树的重量?树不会走动,人会走动,树只能跟着泥土走动,那么树就要倒了,和泥土混裹在一起,还有那些石块。泥土成了一种载体,像水一样,此刻的泥土和水混在一起,已经难分彼此了。草、灌木、树……我们也在泥土的洪流之上飘摇。泥土的呐喊穿过黑暗的夜,直往远方而去,此刻,浊水滔滔,铺天盖地。   村庄在何处?村庄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因为这浊浊洪流,因为这纷崩离斥的泥土。道路变得浮胀松动,像一块吸饱了水份的海棉,不再坚实的道路不再可以支承一个村庄的重量,那些房屋浮在水中,脚下的泥土吱吱地陷落,房屋的样子像一只方舟,屋子里的人在瑟瑟发抖,惊恐不安……这里曾经庇护过他们,从一次次的洪水里逃过劫难,一方单薄的屋瓦,遮护着一方小小的天地,让这些脆弱的生灵感到一种宽容和庇护的宠爱。外边再怎么风雨飘摇,他们也能安心地睡上一觉。如今,泥土变得那么松浮柔软,像水一样地流走,带走他们的作物和希望,留给他们的是一个废墟一样的光秃的山,千疮百孔,遍地狼藉。那里,曾经生长着瓜果和玉米,茂盛的作物将红色的土壤掩盖得毫无踪迹。那些泥土多么厚实,一洋镐下去,翻起一块红泥,露出一个赤红的坑,上边盖着积叶和腐植质,松软得像床一样。春夏之交,遍野的花,芬芳无比,白的红的黄的紫的……铺地锦的花一直开到了田边。那条路洒下几多汗水,牛蹄印清晰地留在露水浅湿的山岗上,凌乱、一深一浅。那条道走得久了,地上的草都长不出来,光裸着像一条带子一样绕在浑厚的山岗上。累的时候,坐在路边,听松梢的风啸,看蓬勃的野花一直铺满荒棘丛。偶尔,鸟儿到访,在树林里啁啾,像在对话,野蜂飞舞,蝴蝶翩跹,山野里充满着无限的生机和情趣。   泥土会呻吟吗?当犁铧的锋刃穿过泥土的皮肤,它因为快乐并疼痛地呻吟着,因为,又有新的种子即将被种下,泥土荒芜的时光即将过去了,泥土最怕寂寞了,因此,杂草就会趁机占据泥土的身体。那些瓜豆、玉米一蓬蓬地长出来了,绿意盎然的泥土之上,许多希望和憧憬也在一天天地增长着。夏季的时光,泥土承载了所有的生命和希望的重量,泥土用宽厚的身体,让一切的汗水都结成诱人的果实,直至秋天的降临。然而,泥土本身也是脆弱和无奈的,比如逢到干旱和洪涝,泥土或像焦结的水泥一样,让缺水的根须一天天地枯萎,干渴的泥土在烈日的煎烤下干坼开裂,甚至连最顽强的杂草也无法幸免。还有偶然引发的山火,则把一切都化为灰烬,所有的希望都将落空。而洪水则是更大的灾难,水浸透了的泥土多么脆弱,它轻易就会垮塌陷落,随着雨水流走,或者成为泥石流。倒下的庄稼、树木随着滚滚山洪冲下河去,泥土痛苦地痉挛,泥石俱下的泥石流发出轰响,惊天动地。泥土的呐喊多么绝望,它被一次次地剖开身体,浑然的痛苦让它麻木,然而,它在低低地呐喊着。   苦难是土地的孪生兄弟,在浑厚的泥土的深处,是土地隐隐的伤痛。泥土是母体的脐盘,庄稼和村庄是它最宠爱的子女们。泥土里流动着质朴的血液,这种秉性也传承给了广大的农民们,村庄结出的一茬茬的子女,走向了远离泥土的城市,留下的父亲和母亲们依然天天弓着背面对着熟悉的土地,继续着永无止境的耕作劳动。每每我们面对着广袤的土地,我们沿袭于泥土的血脉就会让我们莫名地忧伤,泥土永远在低处,在我们的脚下支撑着我们,以及那些树木和庄稼。泥土在更多时候是沉默的,轰轰烈烈的收获之后,泥土都将被沉默和寂寥所淹没。谁 也不会特别对它多关注一下,只有你偶然想起在自家种棵花啊草的,才会想到那些肥厚滋润的泥土。在大西北干旱而贫瘠的土地上,稀少的绿色让土地变得多么狞厉苍茫,浑厚的黄土上生长着低矮的麦子和一些树叶稀疏的小树。97年春末,我沿着陇海线一直坐车到了山西的洪洞,到河南灵宝时,天色将昏,苍茫的大地上稀疏的村庄和树木,在浑然一片的麦田尽头,那些村庄多么低矮,白色的墙壁、黑红色的瓦片,树叶稀疏的树上,点点归暮的昏鸦在低低地歌唱着……那时,我感到一种冲动,想就此走下火车,深处到麦田的深处,去探访村庄的某一座户人家。在三门峡火车站月台边上,我被一阵浓郁的花香所打动,抬头一看,是一棵枣树正盛开着,白色的花细碎地搅乱了月台上穿行的刺眼的灯光,让花朵在夜色里显得如此地动人。那一夜,我一直在枣花芬香的氤氲里难以入睡,我想,有一些是我的幻觉,而从车窗玻璃的缝隙里刮进来的风里,确实有着浓郁的花香,当然,还有来自于大地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有麦子花的质朴的香气,有不知名的庄稼和树木,还有村庄。天色将明时,我看到了黄土地上的那些人家,窑洞、光秃秃的山塬上长着稀疏而低矮的麦子,由于缺水的缘故,这些麦子长得像一蓬蓬乱草,然而,那种倔强的绿色,依然一点点努力地蔓延开,想尽可能地遮住那干裂而发白的黄土地。   在洪洞,我们看到了那两棵大槐树,沧桑刻划在它们的身体上,干裂的树皮、嶙峋的枝丫上刚刚长出嫩绿色的新叶,宠大的树身一直往天空伸去,一点点地撑开来,像一柄巨伞。树底下是来自于全国各地的游客,老的少的,操着各种各样的方言。“要问祖上哪里来,山西洪洞大槐树,要问老家有什么,大槐树上老鸹窝。”几个裹着花头巾的老婆婆正蹲在树底撮着地上的泥土,一脸的庄重,一问,是河北正定县来的,说是要抓一把大槐树下的泥土回去,放在祖宗祠堂的香炉里。那土沾上了点煤灰,有点发暗,可这就是大槐树下的泥土啊,这就是老鸹窝底下的老家啊。大西北的土质浑厚,厚达数百米的黄土塬,这是南方所没有的,南方的红土地总是那么黏结滞凝,薄薄的一层,还夹裹着石头和砂砾。在西北的大平原上,风是那么地爽烈豪放,像说着一口晋腔的女子,吸着粗大的刀削面,端着老海碗,大大咧咧地往人堆里挤着,那腔真直溜,不拿捏作态,腰宽腿粗,走过去带着一股风。或许是生于长于南方的缘故吧,我对绿色变得熟视无睹了。对于土地的感情也因为后来的学习和工作而疏远了,然而,命运却再次让我住在离村庄不远的山区里,离土地仅仅隔着一道高高的围墙。南方的水土让我变得细腻而多情,我喜欢朝夕相处的山岭和田园,喜欢那些质朴的树、野花、草和庄稼。喜欢那些裹着泥土的语言和文字。泥土的苦难让我沉思和不安,多灾多难的村庄啊,多么质朴可爱的乡亲们,这里,找不到属于城市的浮躁和虚伪,虽然有限的物质生活让他们显得过于苍老,岁月消泯了他们过多的欲望和奢想,他们踏实,像泥土一样低下头去,他们在离泥土最近的地方像泥土一样地生活着,低于我们的视线。每每想起那句名言:“为什么我们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们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就会感动,这是真实的心声,这是来自于土地深处的最动情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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