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灰色的童年与家乡

　　　　　　　　　　　　　　　　　
　　在粤赣交界地有一个叫梅岭的镇，那是陈毅打过仗的地方，《梅岭三章》里的梅岭，梅岭山脚旁边有个曾经有一千多工人的国营水泥厂，我的家就在水泥厂宿舍区内，就在那里度过了我的童年。
　　　　　　　　　　　　　　　　　
　　看见这水泥厂三个字就感觉很亲切，这亲切感自打我识字起一直维持到现在。那标志性的冒着滚滚浓烟的大烟囱，永远披着一层灰色水泥末的树木，还有父母下班回来解下来大口罩上鲜明的两个黑黑鼻孔印……年过久远，却依然鲜明地留在我脑海里。 　　家乡在我的印象里是灰色的，水泥灰的颜色。屋顶、树木、马路还有周围的人都是灰色的，甚至家里的凳子也永远蒙着一层灰的，得养成顺手抹抹才坐下的习惯。园子里摘回来的青菜是不能整棵洗的，得一片一片掰下来，在水里泡上半个小时再一点点清洗。尽管有些麻烦，却好在没有农药的威胁，实在没时间就马虎些也没关系。冬天北风刮起来了，屋檐下晾着风干的腊肉，吃的时候更要费一番周折，油光牢牢地粘着一层灰，那是必须要用刷子才能刷得干净切好下锅的。 　　说起腊肉，口水就来了。自从离开家乡来广州后，由于这里的气候关系，即使刮北风的时候也无法风干腊肉的，要制只能烘干，味道当然也就不地道，吃着更没那种独特浓香的。只有纯粹用北风吹干、太阳晒干的各种腊肉，才能即便不下锅炒也散着香味，直惹得连家里的猫儿也扎扎跳想要偷吃的。 　　水泥厂的雪景是最让人怀念的，用仙境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灰色的水泥厂，一到下雪便整个换上新装，象长期在外劳作灰头灰脸的妇女突然换上洁白的礼服去赴宴似的，端庄、娇媚、高贵。晨起推开门窗，人们都是瞪大眼睛惊喜地大喊大叫的。下雪是最让当地人期待的，不单是因为换下了灰色的装束，让人的心情明亮了起来，更有一个原因就是地处广东，下雪并不是常见的现象，一整个冬季下来也就这么两三天，物以稀为贵，下雪便被当成宝贝似的，一旦下起雪来，厂里便自动停机，工人休息，学校也自动放学放假。一家人可以欢欢喜喜地躲在家里，生盆暖和的碳火，围成一圈的烤火聊天，也可以热壶自家酿的米酒，切上几块腊肉腊鸭什么的。一排排的宿舍区走廊外便不时有阵阵香味弥漫，笑声更是接连不断的。 　　车间里的磨机整天隆隆地运转，总不停歇的三班轮流制，水泥厂的人是忙碌且规律的，平时都只是看见人们穿着灰色的工作服穿梭在厂里。于是小孩们就特别盼望过春节，因为过年厂里就会停机放假，大人们都换下脏兮兮的工作服，穿些平时不舍得的好点的便服带上小孩去串门，大人们喝米酒吃腊肉，小孩们吃年货。挨家喝过去，天色晚了才回的。那时的人已经喝得了七八成，招呼小孩洗好就钻到暖暖被窝里去了。 　　小时候睡的床是铺干稻草的，特别松软，还带着一阵淡淡的干爽的稻草气息，上面即使只垫一张草席，也很容易就把被窝捂得暖暖和和的。记得小时候我一直跟奶奶睡在一起，她习惯早睡，每当我钻上床的时候，被窝已经很暖和了，我老是淘气地把冰冷的小手塞到奶奶肚皮上去的，没少挨奶奶的骂。
　　　　　　　　　　　　　　　　　
　　想念奶奶的被窝，想念这片灰色。这不是忧伤的颜色，所有的东西都显得很有质感，在掌握之中的，厚实而沉稳。
　　　　　　　　　　　　　　　　　
　　这些，都很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