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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我的“百宝箱”

2020-12-14抒情散文吴君雯
我的“百宝箱”是一个肥皂箱,箱里的“宝”是连环画,我曾经有过满满一箱小人书呢。从小嗜书,是有名的“书呆子”,只要是书,逮着就看,为了看书,甚至不惜当“面糊手”和“书花子”。那时书源稀缺,想看书就只能靠借,可时间长了总不是个办法,一味地当“无
  我的“百宝箱”是一个肥皂箱,箱里的“宝”是连环画,我曾经有过满满一箱小人书呢。   从小嗜书,是有名的“书呆子”,只要是书,逮着就看,为了看书,甚至不惜当“面糊手”和“书花子”。那时书源稀缺,想看书就只能靠借,可时间长了总不是个办法,一味地当“无产者”,老着个面皮去借书是不行的,面皮不能当书看,何况还是个孩儿面,谁也不看好。虽说那时还没有等价交换这个词,但不搞免费赠阅的概念还是有的,要想多看书,就得手中有点“货”,方能与人交换着看,互利互惠,以便风险同当,利益共享。可难就难在袋中羞涩,手中无“货”,想看书而又无处寻,整日饱受着精神饥渴的煎熬,真是难受死了。   那时的一本“字书”,相当于现在的小说之类,价钱从几角到一元左右不等,可在那钱文计算到以厘为单位的年代,几角钱的书不啻是个天文数字,着实吓人呢。一本书钱可以买几斤米,割一斤肉了,大人那二几十元钱的工资要糊一家三代三十日之口呐,哪有闲钱买书看?我虽年幼,却也颇有经济头脑,这“字书”是断不能想的,于是,目光便投向了最便宜的连环画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可谓是连环画时代,各式各样的小人书摆满了书店,最贵的一角三分钱一本,最便宜的六分钱一本,多数为七八分至一角不等。那时新华书店的书都是免费开放,让读者自已去翻阅,只要你站得住,哪怕天天都去看,一天站到晚也没人管你。可偏偏就是小人书不开放,那一本本彩色封面的小人书一溜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隔着玻璃窗在向我发出美丽的微笑,可就是只能隔窗相望,不能相拥。尤其是每天下午四时左右都会有新书进店,每逢此时我真是喜欢死了,就像是自已家里进货似的,守在书店内,盯着售货员将包着牛皮纸的书一封封拆开,再眼巴巴望着一本本书被摆进书柜,哪本书先到,哪本书最新,我比售货员还清楚,心中的馋虫被勾得七上八下,可就是因为手中没那几个钢崩儿,只能望书兴叹。   穷则思变,得想法子弄钱,买书,以书换书看。   首先是挣钱,“财源”有二,一是自已去挣,二是在家中找。自已挣,就是手提一个小竹蓝,满街去找钱。春夏季捡桃核,秋冬季拾桔子皮。桃核捡回来后,要砸开硬壳,将桃仁取出,药品收购站有规定,桃仁要完整的,不能砸碎,否则不收。我在桃核下垫上一块平整的石头,用一把小铁锤不轻不重地砸一下,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壳裂仁出,完好如初,这可是个技术活,我是一砸一个准。一斤桃仁才卖一角多钱,可是要在街上找多少天,要捡多少个桃核啊!有一次我卖桃仁得了三角多钱,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这么大的一笔财富,激动得直发抖,那感觉真像当了大富翁了呢。如今每当我在书房静享读书之乐时,就会想起曾经有个小姑娘,为了挣钱买书,顶着烈日,沿着一条条街来回地低头寻觅,每拾到一个桃核,就像拾到了一个希望,那一颗颗心形的桃仁,不就是小姑娘一次次美好的憧憬么?家中找,就是收集家中的废物如废纸、旧塑料鞋底、牙膏皮什么的拿去卖。农村老太盯的是“鸡屁股银行”,我盯的是“牙膏皮储蓄所”,一个牙膏皮卖三分钱,这可是半本书价呐,我天天都盯着牙膏看,巴不得快快瘪下去,好让我拿去换成钱。   然后是“落钱”,这“落钱”是本地土语,意思是采取不正当手段侵吞钱财,用当今的法律术语来讲,就是截留公款,挪做私用,属于贪污罪。家中公款有限,无非是买酱油倒酸醋的范畴,况且价格铁定,老幼皆知,酱油八分钱一提,酸醋六分钱一提,约半斤,想虚报提价,门都没有。每当差我去跑腿,接过那一个子儿也不会多出的那几分钱,便心跳手颤,喜悦与痛苦相伴。喜的是终于有机会“落钱”,痛的是欺骗父母所产生的犯罪感。我不敢多“落钱”,怕露馅,每次只敢“落”一分钱,积少成多嘛。我至今还记得每当我只买七分钱的酱油时,卖酱油的老太太嘀嘀咕咕极不情愿地将满满一提酱油又倒回去一点,然后拉长了脸找补一分钱的样子。我那时有两怕,一怕被父母发现,遭到痛责,二怕被这老太点破我的小小勾当,告我的刁状。虽然熬煎,但也要十天半月才能享受一次。   最不堪一提的就是……偷钱。偷谁的?谁好下手就找谁,自然是偷奶奶的了。奶奶已七十多岁,老人家缺乏营养,常常肚饿,每天下午都要吃点“晌午”,垫垫饥肠。那时小面粑三分钱一个,小锅饵丝一角三分钱一碗。老父经过慎密的预算后,在财政支出中给奶奶拨了这笔费用。于是奶奶枕下便时常有一排银光闪闪的钢崩儿,那是几个下午的嚼用。我常常趁奶奶不注意,掀开枕头去欣赏那几个小钱,硬币闪着光,我的眼也在闪着光,踟蹰再三,终于有一天铁了心,下了爪子,偷了两分钱。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地观察了几天,居然没有什么动静,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当时还暗自窃喜,以为是奶奶年老神衰,不记得有几分钱了。长大后才知道,那几个小钱是她早就算好了的,每一分钱在心里手里不知过了多少遍哪,少了钱,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慈仁的奶奶,她是为了爱护我才保持沉默的啊!若是声张出来,被老父知道,不打个贼死才怪。好在我良心还未泯灭,这行窃之事也只做过几次,不敢常做。   由于我的吃苦耐劳和广开“财源”,再加之精心谋划,一分一厘地积攒盘算,手中也渐渐有了几个叮当作响的钢崩儿,一月之内,总算能买上本把两本小人书。每当捏着那几个小钱流连于书窗之外,抬头望望图书,又低头数数小钱,想着再攒一分或两分钱,心仪已久的书就可以到手时,心中就充满了希望,觉得生活是多么美好。每当把捏得发烫的钢崩儿递过去,接过心爱的书时,只觉得整个心胸即刻变得又大又亮,装满了快乐。买书的日子,就是过节的日子,买到书后,必先闻闻,将油墨香味吸进肺里,以增添喜悦的感觉,再轻轻翻开,粗读一遍,了解个大概,然后再坐下细细地阅读,欣赏图文,久久地沉浸在故事的情节之中。当然,我买的书大多数是六七分钱一本的,角把钱的很少买,攒钱不易啊,只能向着最近的目标迈进,捡便宜的买。   自从手中有了点存“货”,便加入了“有产阶段”的行列,结束了看人脸色,死乞百赖借书看的历史。当我神气地以书换书看时,颇有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豪迈气慨,向世人宣告了一个受气时代的结束。   那些连环画书名很多,都是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的读物,我一直保持至今的“正版”思想,与这些读物大有关系。我最记得的几本就是“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地道战”,“铁道游击队”,“平原枪声”,“箭杆河边”等。   随着小人书的增多,老父特为我找了一个肥皂箱以便装书,还亲自为我装上了铁箱扣,这是我的第一个“书橱”,“书橱”是边皮板做的,未被推刨过,很粗糙,不小心还会划着手,板条之间还有着大缝隙,可在当时已经是侈奢品了,令同龄人眼热不已,简直就不亚于杜十娘的百宝箱呢。   可惜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这“百宝箱”被老父拆去当柴火烧了,箱中宝物也送到废品收购站去了。如果留到现在,这“百宝箱”可以列为“革命文物”,这连环画也是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呢。
             2005年5月5日
size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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