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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时间之战(系列散文26-28)

2020-12-14抒情散文冉正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59 编辑

时间之战(系列散文26-28)冉正万26、为什么我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吹拉弹拨任何一种乐器。却一直羡慕于此之中有造诣的人。十来岁的时候,看见别人吹笛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59 编辑 <br /><br />时间之战(系列散文26-28)
  冉正万
  26、为什么
  我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吹拉弹拨任何一种乐器。却一直羡慕于此之中有造诣的人。
  十来岁的时候,看见别人吹笛子,吹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旋律从笛管里飘出来,比我们伊哩哇啦唱出来好听多了。对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对父亲说,爸爸,给我买一支笛子吧。父亲没钱,可他不说他没钱,他说,买那个干什么,吹饿了照样要吃饭。我感觉这话不对,可不知道错在哪儿。没办法,自力更生吧。砍了一根竹子,取最长的那一节用烧红的铁丝钻孔,用镰刀尖把孔扩大,没用多长时间就把笛子做好了。笛膜是竹子里破出来的竹膜,用口水把它粘上去,一吹,“呜”,叫了!那个高兴劲,比爸爸答应买一支还大。不知道怎么吹,依样学样,见别人指头轮换“按眼眼”,我也这个指头下去,那个指头上来,吹出来的是“喝啰啦、喝啰啦”。这天不管干什么事,我都拿着这根“笛子”,“喝啰啦、啦啰喝、啰喝啦,”就这么吹。我妈说,别吹了,把我耳朵都闹麻了。爸爸说,你这是叫花子吹瓦乌。我没见过“瓦乌”,但猜得出是叫花子吹着讨饭的东西。他们说这些没能打击我的兴致,从小就很少听到什么表扬,对讽刺打击已经“皮”了。
  第二天,我把笛子带到学校去炫耀:你们看,这是我自己做的笛子!哈,那么多人围着我,我吹“喝啰啦”给他们听,他们羡慕得要死。谁和我关系好,我就给他吹。有一个姓罗的同学,我和他关系最好,他只能吹出一个音:喝、喝。怕别人追他,他边吹边跑。上课的时候,我取书不小心把笛子带出来,掉了,刚弯腰捡到手里,这位姓罗的同学却向老师报告,说我上课吹笛子。老师把笛子没收了。
  这事对我谈不上什么打击,但至今我也没得出结论,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
  27、杀鸡给猴看
  《官场现形记》有一句话:俗话说得好,叫做“杀鸡骇猴”。拿鸡子宰了,那猴儿自然害怕。“杀鸡吓猴”或者“杀鸡给猴看”的意思谁都明白,可在我老家,还真有杀鸡给猴看的事。
  那是生产队的时候。靠河边的玉米地经常被林子里窜出的猴子侵扰。没有化肥,庄稼种得本来就不好,再让猴子轮番糟蹋,秋收的时候就所剩无几。每隔三五年,生产队就要请猎人收拾一次猴子。地里的庄稼收割后,这人在林边搭建一间结实的小房子,里面吊着玉米棒子。猴王派出小猴经过几次试探,没发现什么危险,就会留一半望风,一半钻进去取玉米。这时那个躲在屋顶上的人就会放下机关,将十多只猴子关在里面。猴子发起狂来,对人是不客气的,又撕又咬。这个猎人不慌不忙,杀了一只鸡丢到猴子们中间。里面一只老猴子见了,静默了一会,流着眼泪,抓起身边的小猴子,一只一只地递给猎人。猎人用绳子把它们一一拴在柱子上。
  原以为杀鸡给猴看是一句俗语,没料到民间却有其事。再读到类似的俗语时,不禁有些心惊。
  28、三个非正常死亡的同龄人
  某天午休,突然想起这三个人,再也不能入睡。
  一个叫小群,与我家相距不到80米,我和她哥哥是同班同学,和她却很少讲话。她是个泼辣的女孩,十来岁的时候,敢脱得光溜溜的和男孩在水塘里洗澡。她死的时候14岁。那年村里老鼠特别多,可以说遍地都是(我写了好几篇和老鼠有关的小说,和当时留下的深刻印象不无关系),玉米几乎颗粒无收,老鼠窜上玉米棵子,和玉米棒子一样长,玉米地里哗啦响,一夜功夫,还没干浆的玉米就被啃光了。到秋播秋的时候,不少人染上鼠疫,当时不叫鼠疫,叫钩端螺旋体细菌。小群染上这种病菌,乡卫生院的医生以为她是重感冒,给她输青霉素,当天晚上就死了。后来才知道,这种病输青霉素只会加快其死亡。其时我在上高中,住校,周末回到家,才知道小群死了。我记忆里有两样东西抹不去,她圆乎乎的脸,和一件蓝灰色的西装。这件衣服的颜色和式样都只适合四五十岁的女人穿,不知她妈为什么要给她做这样一件衣服。
  另一个叫有林。有林总是笑嘻嘻的,爱串门。十来岁的时候,脚被刺锥了,化脓了,走路一踮一踮的。后来脓干了,伤口愈合了,仍然一踮一踮的。走到别人家,见别人推磨,他立即笑嘻嘻地加入进去,和别人一起推。在家里他很懒,可推磨却是他最喜欢干的活。当时,老家没有电磨,磨玉米和小麦都用大石磨。因为主食是玉米,所以最多隔一天就要推磨,差不多可以说,村子里天天都有人推磨。大磨两三百斤,力气小了推不动。平时都说有林是个懒汉,可推磨的时候见到他,没有谁不欢迎。大磨推起来,提前脚踮后脚,一提一踮大磨转一圈,磨五十斤玉米,这个动作要重复上千次。这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有林的脚有毛病。有林十六岁那年,吵着要去打工,他妈舍不得钱给他做路费,他赌气喝一瓶农药,难受得又哭又叫,痛得在地上打滚,咽气的时候,屎和尿都出来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妈的声音。那天,他妈走在村子的大路上,用响亮的声音说:那个挨刀砍脑壳的呀,哪个晓得他真喝呀。似在申辩,似在后悔,似在悲泣。又好像都不是,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有林的爹早死了,他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
  第三个是我的同学,名叫黄维忠。长得胖乎乎的,个子比其他同学高,力气大,人很随和,我们叫他黄团长。初三下半学期,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黄维忠不参加中考了,要去当兵。我当时只有14岁,而他应该有18岁了。在乡下,同学之间相差五六岁挺正常。老师说他学习不好,当兵也许是最佳选择,提前给他办了张毕业证书。三个月后,我坐在另一所中学高一(2)班教室里,听说黄维忠牺牲了。据说当时叫他打肩扛式火箭炮,他瞄了半天,犹豫不绝,敌人一炮打来,把他炸飞了。我无法忘记的是他厚厚的下嘴唇,他的下嘴唇不仅厚,还往下翻,因此让人觉得他不怎么精明。
  现在,我已经三十八岁,但我并没有比他们多活了二十多年而感到庆幸,也没有因为生活的种种不如意而觉得辛酸。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怀念他们,仿佛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早逝给我的记忆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死亡,是生命本身最骄傲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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