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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赔 罪

2020-12-10抒情散文胥和彬
我知道外婆的名字叫李守英其实是从她颈项上吊的那块木牌上的黑字认出的。那时村上常开批斗大会,要么斗争地主斗争反革命斗争走资派、要么斗争特务斗争汉奸。总之运动一开始就拿这些已经挂出的坏蛋开刀,运动结束的时候,又拿这些坏蛋做闭幕。当然闭幕的时候坏
  我知道外婆的名字叫李守英其实是从她颈项上吊的那块木牌上的黑字认出的。那时村上常开批斗大会,要么斗争地主斗争反革命斗争走资派、要么斗争特务斗争汉奸。总之运动一开始就拿这些已经挂出的坏蛋开刀,运动结束的时候,又拿这些坏蛋做闭幕。当然闭幕的时候坏蛋就要多些了,因为运动中挖出了一些出土的敌人。
我外婆是属首批敌人,解放时的——地主。但她又属后来出土的敌人,因为我外公是国民党的伪营长,虽然外公在投诚的时候已经说明白了,但外公在六0年的时候又悄悄走了,于是地方政府就认为我外公是潜藏下来的敌人,就要我外婆交人出来,哪天交出来,哪天就不拿她赔罪了。据说外公和外婆是吵嘴之后才走的,而且是在半夜里。所以后来不管是村上开斗争大会还是公社开斗争大会,次次都有我外婆颈项上吊着一块木板勾在主犯的后面赔罪。都是被捆绑着押去,又捆绑着押回家交给院子的保人。   外婆是独生女。外婆的妈在她家养老,常常外婆赔罪回家时,手臂捆肿了,腰站酸痛了,又没有药,她的妈就烧水用帕子给她热敷,并劝她要想开些,不要想不通,热敷一下就没事了。但往往这时外婆就大骂外公这无情无义挨刀砍脑壳的,你死就死吧,何必走呢。   可是后来外婆的妈死了。外婆赔罪回家就是冷冷清清了。   一天外婆给院子的保人请了假,又给队长请假,从她芦楠村到我们双吉村来看我,对我妈说,淑兰呢,你要把赵和娃带好哟,你们这里隔河近,不要他到河边去搞水,我嘛,都是来一回算一回的人了。外婆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抬起手抹着眼睛。我母亲一下意识到这是外婆在向我们做诀别了。但在第二天,我妈就用箩筐一头挑了我,一头挑了个坛子和被子就把我们这个全家从双吉村搬迁去了外婆的芦楠村,和外婆住在了一起。   一天村上依然开斗争大会,民兵背着枪走到我们当门的堰塘田坎上就问我外婆把绳子准备好没有?但我妈就不准外婆去了,叫外婆在床上躺着装病。我妈就叫民兵把她捆去。民兵也真的就捆了。但在押进会场的时候,我妈就直去问那革委会的主任,你们是根据中央哪号文件执行的?父亲犯法要妻子儿女顶罪?请拿来看看……
那主任当然拿不出。我母亲就和那主任唇枪舌战起来,说文件,背语录,讲法规,针锋相对。最后那主任无奈,叫民兵把我母亲放了。但我母亲说,既是捆上了,就没那么容易解开。她就朝区公所走去。她想区革委不行,就去县革委。县革委不行,就去省革委……她坚信上面政策是好的,总有说清道理的地方。但母亲还没有走出会场,就被人拦住一阵劝说把绳子解了。从此以后,外婆就再没有去赔罪了。   后来有时外婆和母亲发生口角,外婆气极了就骂我妈像你那鬼老汉一样没良心的。我妈就说,要是我没良心的话,你的骨头哪年就敲得鼓了。   的确是的,要是外婆没有我妈这个独生女儿的话,她的确很难活到后来的一九九0年八十一岁才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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