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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我听到了鱼儿的哭泣声

2020-11-29抒情散文尧阳

一居住的百家巷已是城郊,用女儿的话说就是“城市的脚后跟”,但喧闹和嘈杂一点儿也没减弱,出门右拐,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往左走上不到二百米,便是那条很有名的大运公路,公路直直地向前伸了过去,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长长的、永无边际的破折号。这里的许多

  居住的百家巷已是城郊,用女儿的话说就是“城市的脚后跟”,但喧闹和嘈杂一点儿也没减弱,出门右拐,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往左走上不到二百米,便是那条很有名的大运公路,公路直直地向前伸了过去,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长长的、永无边际的破折号。   这里的许多住户,依然保持着古朴的乡村样子,红砖垒砌的墙壁,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最引人注目的是家家户户都有一条狗,稍有动静,便会传来狗的警报声。至于鸡,更是每个家庭必有的,天气微明之际,鸡的啼声极富家园的味道,东一声,西一声,互唱互和,说真的,这样的景致在这个小城里,已很难听到了。   这里的人们,几乎全在县城周边的工厂里做事,三班倒的日子让他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弄弄那一亩三分地,种点山药蛋、黄豆什么的。这里的女人,只在家做做饭,余下的日子,是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拉呱。她们有个共同喜好,在屋前备几个大缸,缸深一米多,她们称之为“瓮子”,等下雨时,从屋顶流下来的雨水会把缸填满,然后太阳晒热了,就用这水洗衣服。她们说,雨水洗的衣服干净。   遇个旱年,几个月不下雨,女人们便很辛苦地用盆端了衣物穿过几片庄稼地,下个大坡,到沟里的水库里去洗衣服。   沟,有一个很磅礴大气的名字——龙王沟。沟里有一水库,自然便名为龙王沟水库。水库是上个世纪58年的产物,但这快50年的时间,水库的模样却依旧如初,当年那些身强力壮鼓足干劲争上游的人们,估计在世的也不多了。和这水库这沟相比,人真的就算不了什么了,和天和地而论,人又是伟大的艺术家,他能把平凡朴实的事物焕发出最神奇的光芒。经过五十年的风蚀,水库依旧在润泽造福着人们。

  未搬来这里之前,我是不知道龙王沟水库的。但水,对于我,一直是我灵魂的神祗。这种思想大概源于深埋于心底的老家人们求雨祈福的祭祀活动。这种活动据说已有几百年了,在许多的村镇,这种祭祀活动也同样地一直延续着。逢干旱年景,人们便只有向天求雨了,杀猪宰羊,搭台唱戏,隆重的仪式比过年都要甚好几十倍。不过占据看戏最佳位置的却是一位身披黄袍的泥塑神像,它正襟端坐,仪态威严,至于能不能听得出戏里的唱词,怕也只有它自己知道了。人们说,各村有各村的神,村不同神也不同,不过,此刻受到最高礼遇的便是这些泥塑土神。能不能求到雨,人们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如果戏唱过了,一滴雨也没下,人们也不敢把不高兴的表情露了出来,甚至也不说一句和雨相关的话,脸上还是平时的样子,实在憋不住,就说,不打个求雨的幌子,那能听上这王爱爱的戏。   戏,其实和王爱爱不搭界的,是一个小戏团唱的,但人们就要这样说。见有人非要问个究竟,那人就说,快了,明年就要唱了。
当兵那阵子,和许多作家老师说起山西,他们就说山西最困难的就是水。看来,雨、水这些空气一般滋润我们生命的物质真的是山西这个天下文物分布最广省份的奢侈之望了。   每年的农历五月十三,是县里传统的古庙会,据说,这古庙会的最初来源便是和求雨有关,后来,人们才把它赋予了更多的形式,添加了许多现代的东西。现在,人们重新给古庙会命名为物质交流大会,四面八方的商家齐聚这个比太原建城还要早的狼孟古城,货物往来,交割换置,赚取银两,互进友谊。   这时候,正是地里庄稼出土一掌高的时候,就似小孩长至八九十来岁需要补钙吃锌的关键时期,庄稼也如人,如果此时旱个半月二十天,这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所以此时的雨水比黄金都金贵。人们也大多选择在此时进行求雨唱戏。

  当我知道从我居住的小屋走几片庄稼地,下个大坡便是龙王沟水库时,心里是十分畅快和愉悦的。记得当兵时,我曾站在沱江边上,饱览悠悠流逝的江水。面对不舍昼夜奔流的江水,我也不免生出了许多的暇想,那时离家几千里,思念的情怀是主要的,但在江边看着呜呜的汽笛声,还有那种很小的两头尖的小船像士兵方阵般列队游走而来,心里着实欢喜不尽。   记得小时候,自己的愿望便是看山看水,想不到能亲涉沱江边,面对滚滚江水,一种古朴而博大的情绪总是在心里萦绕着,我不是屈原,也不是李太白,更不是东坡居士,但面对引发自己感想的山水景物,那一腔感怀怕是和这些圣贤也是相似的,只不过那时的我情不能文,感不能成诗,但我知道了人对事物或物质的天然感应。尤其说是人多情,莫不如说是世间景物也最易动情,离情别绪,恨意恩仇,若没有这些景物的点染,人类也是抒不出那千古诗文、万载锦句的。   水库因沟的形式,也转了个弯,如果换个角度,站在高处张望,这沟就似一条睡卧的龙,有头有尾,有曲折的身体,更有天生的龙气,估计那一沟的水,便是那龙的血脉了。它静而不止,波光水影,微起的水晕,一波一波荡向远处,像一块绸缎铺落在水面。虽然是八月的炎热黄昏,但身临沟边水库则全身凉爽,彷若头顶装有空调。淡淡的鱼腥味告诉水边的人们此处有鱼。听人说,过去,沟里的鱼有三、四十斤重的呢。在水的中央,有一圈一圈的水泡冒了起来,就像大雨地里被雨激起的水花。只是这眼前的水泡,更有艺术的味道,更撩人心旌,一串,又一串,让人想跳到水里把鱼抓上来。   不远处,有人们在钓鱼,不知何故,我便也有了垂钓的想法。走近一老者,见此人半放进水里的鱼篓里,还真有几条大鱼,我就说,还不赖啊。那人头也不抬,盯着水面,说,瞎玩。我蹲在一边看此人钓鱼,约几分钟,老人的手臂猛一扬,一条尺许长的鱼又被钓了起来。   他没什么表情,我倒高兴得不得了。   鱼在他的大手里蹦跳着,只一小会儿,就被放进了鱼篓。突然在水的另一面,一大串的水泡打着旋,游移着,我就说,哪是什么?那人说,鱼儿在耍。我将信将疑,见老人一门心思在望着水里,我也就没在问什么了。   离开水库,我走上了另一条土路,上去,可见远处几个新建的工厂,哪些工厂高大的烟筒正喷吐着黑烟,因风而不断地扭来扭去,就像少儿童话里说的什么恶魔。哪个工厂是我的邻居们做工的金属镁厂,我不能确定,但这几年新建的此类工厂,还真不少,因此附近的人们就全变成了工人,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的收入。不过,他们也是付出了代价的,得先把自己的土地卖了出去,有了这个交换的前提,他们才可以去这个厂子做工,才可以不用顶“天”立“地”的去种地了。   那几个工厂看起来很近,要走近它,还要翻好几道坡的土崖。我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地里的庄稼已现成熟的气息,只是地里的杂草很多,在一片谷子地,杂草和谷子一样地高,绿的谷穗还像是一个孩子,谷粒刚刚长出,一捏,只有一点白色汁液。谷穗瘦而小,低垂着头,好像在埋怨主人没给他清理杂草。   天色向晚,天地之间一派柔和。   几朵白云被夕阳染成了红色。

  我又来到了龙王沟水库,不同的是手里多了鱼竿和小板凳,还有给鱼准备的“美食”。望着这水波荡漾,绿意盈盈的水面,我的心也不由得宽广起来。曲折的水库多像一条卧在水里的龙啊,悠闲,沉静,安然。   找了处背阳的地方,我开始忙了起来,这可是“第一次”,所以我多少有点兴奋,我用力一甩,把线抛入水中,然后紧盯水面,生怕狡猾的鱼儿把“饵”吃了去。突然,在水里的浮漂往水里坠去,又突地冒了起来,我赶紧提竿,只见鱼钩那精致的光芒,剌痛了我的双眼——一条小鱼正扭动着亮白的身体。我赶紧拉起来,第一次钓鱼,竟品尝到了胜利的喜悦,虽然仅仅是一条小鱼儿,但我知道这份悠然与快乐,就是这个小东西给我的。   我把鱼竿又一次抛向水里,我知道钓鱼之乐在于不急不躁,耐心静候。姜太公钓鱼,虽说意不在钓鱼,但毕竟得耐着性子等,这时候,我似乎已能悟到一点禅的味道了。   对水库的迷恋,对水中鱼儿的关切,是我那一段时间里最值得书写的故事之一。   一天,一位朋友来家小坐,我提议去水库钓鱼,朋友说,哪里还有鱼?没有了。   我不信,说,半个月前,我还去钓过呢。   朋友说,你不信,咱们现在就去水库看一看。   我和朋友来到水库边,只见碧绿的水已变成了黑红的颜色,朋友说,这全是从上面的金属镁厂排出的工业废水。   我俩又往里走,在一拐弯处,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只见水面上飘浮着许多鱼儿的尸体,它们杂七杂八的横陈着,就像故意做出姿态的一种行为艺术。不过,死去的鱼也只有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仇恨和愤怒了。黑红色的水蒸腾着股股热气,还在一股一股地扩散着,朋友说,现在不说鱼,以后怕是连鱼儿吐出的圈圈也看不到了。朋友流露出了一种痛惜和缅怀的表情。   我俩在水边走着。   谁也不说话。   呛人的气味在水库里飘动着。   往回返的时候,隐隐从这水库里边,有一种声音响了起来,朋友说,听,什么声音?我想了想说,那是鱼儿的哭泣声。 五
  鱼对水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中。   水对鱼说:我能感觉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我曾经把这诗一样的句子,献给了我的初恋爱人。只不过我的初恋,就和这水库里的鱼儿一样,充满了无尽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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