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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牛”在山中(中)

2020-11-28抒情散文韩开春
伍并没豁然开朗的感觉,当我深入宏村的内部,才发现,宏村也如众多的江南水乡一样:巷陌逼仄,庭院深深,高大的粉墙让外面仰望它的人顿生畏惧之心,更别说起攀爬之念了——毕竟,像《卧虎藏龙》中俞秀莲、玉娇龙那样能在房顶上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人不是很多—
  伍   并没豁然开朗的感觉,当我深入宏村的内部,才发现,宏村也如众多的江南水乡一样:巷陌逼仄,庭院深深,高大的粉墙让外面仰望它的人顿生畏惧之心,更别说起攀爬之念了——毕竟,像《卧虎藏龙》中俞秀莲、玉娇龙那样能在房顶上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人不是很多——据说两人争夺青冥宝剑的那场戏就是在宏村的房顶上拍摄。   徽州原是徽商的发源之地,这里山多地少,男人们多以经商为业,东奔西走,走南闯北,居无定所。有这样一首民谣,单道徽州人的苦处:“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这一丢就是几年甚至几十年,留下女人们来看家守舍。男人走时大多青壮年纪,守家的女人也是花样年华。花香四溢,自然就会招蜂引蝶,为防红杏出墙,少不得要扎紧篱笆,以免野狗偷腥。预防的办法自然是院墙高筑,且越高越好,外面涂以白粉,即使有高手能够翻墙越脊,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这样防范的结果,自然难生“墙头马上”的故事,女人们也就只得收敛情思,专心女红,孝顺姑婆,专致于所谓的妇道了。原来,这徽派民居中有名的封火墙,封住的不单单是自然界的明火啊,还有高墙内寂寞少妇那颗蠢蠢欲动的春心。
 
  男人在外风花雪月,狎妓嫖娼,混得好了,携款回来,大兴土木,光宗耀祖。混得不好,干脆就隐姓埋名,从此不回老家——传说徽州男人外出经商,必随身携带三根绳子,以备急需,有这样一句话:“出门带着三条绳,可以万事不求人”,身背的行囊坏了,货物的绳子断了,都用得上自备的,当然,穷愁潦倒、万般无奈之际也可以用它把自己挂于树上,撒手人寰,一了百了。可怜的是家中女人,眼巴拳头大,巴巴地盼着男人早日回家。不回家的自然是守了一辈子的活寡,可回家了又怎么样呢?自己年老色衰、人老珠黄,光鲜的青春早就让无情的岁月剥蚀得千疮百孔,光宗耀祖的男人不再对自己肌肉松弛的身体感兴趣,纳妾嫖娼,在外面干了不够,还要带回家来。吞云吐雾的大烟室旁建了夹层,并不是防止强盗的突袭,而是为了避免太太的不期驾临,取名“规避室”,就是要在紧急时刻让娼妓或者小妾有个藏身之处,使自己和太太的面子上都过得去,做了坏事还要道貌岸然,这“规避室”,原本就是个藏污纳垢的所在。太太明知就里,只要不是当面撞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回到房中,暗地里摸摸自己不再紧绷的肌肤,望望镜中昔日花儿一样的面容已经不再光鲜,一丝凄凉就从心头浓雾一般漫上来,直逼指尖。可怜的徽州女人,你的面子就那么重要?   封火墙,规避室,还有徽州有名的歙县棠樾村的牌坊,外人眼中的光鲜、气派、荣耀,包蕴了多少徽州女人难为人言的泪水啊,其中的苦楚,可能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心底就是太平洋,装的全是苦涩的泪水,其中的酸涩又岂止是一个南湖就能包容得了的呢?
  陆   承志堂是宏村最气派的民居,也是最具典型特征的徽派建筑,一定意义上,它成了宏村的象征。它的主人是清末大盐商汪定贵。整栋建筑为砖木结构,内部砖、石、木三雕齐全,装饰富丽堂皇,据称,全宅有9个天井,大小房间60间,占地面积2100平方米,建筑面积3000平方米。庭院内既有花木果树,又有水井、池塘。据导游介绍,承志堂中仅木雕就用去了二十个工人的四年光阴,全屋有一百三十六根木柱,当时的造价是花去了白银六十万两,仅木雕上黄金就镀去了一百两,真正的金碧辉煌,故有民间故宫之称,可谓穷奢极侈。   汪定贵16岁起开始经商,活到91岁,纵横商场七十多年。他从学徒开始,先是给人当伙计,后来自己做老板,完全白手起家。他的发迹史可以看作清末徽商的典范,从他的身上,可以折射出徽商的精明强干、能吃苦耐劳、又能抓住机会,更兼诚实守信,这些都是完全可以与晋商竞相媲美的。   让晋商望尘莫及的是徽商的好儒精神,这在这座超豪华的住宅上也能体现出来,“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读书好,营商好,效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这样的两副对联悬挂在承志堂上,立刻就让这座金粉大宅儒雅了许多。徽商向以“贾而好儒”著称,甚至把业儒看得高于服贾,尤对子弟业儒无不寄予厚望,期待甚殷。据统计,明代徽州有进士392名。清代仅歙县取得科第者就有大学士4人、尚书7人、侍郎21人、都察院都御史7人、内阁学士15人、状元5人、榜眼2人、武榜眼1人、探花8人、传胪5人、会元3人、解元13人、进士296人、举人近千人。它让我想到徽商在明中叶后的异军突起,应该跟他们的受教育程度高有直接的关系,有较好的文化功底,自然就能在审时度势、运筹决算、进退取舍乃至整个经营活动中胜人一筹。具体到汪定贵身上,他童年时在南湖书院念书且才智过人,很受先生赏识,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当地名士卢琪先生赞之道“廷魁(作者注:汪定贵字廷魁)仁兄,继志学古,惊呜石鼓”,说是定贵自小攻读古文在宏、际二河都很有名气,直到十六岁读完私塾,他才随本村长辈赴江西九江当学徒,开始了商贾生涯。相比之下,晋商在这方面就有所欠缺,重商轻儒,才俊之士多从商而少读书,这点,有雍正皇帝在山西巡抚刘於义奏折上的朱批可作佐证:“山右大约商贾居首,其次者犹肯力农,最下者方令读书。”(《明清晋商资料选编》)。另一个较为有力的证据是:整个有清一代,科举考试共产生状元114人,其中安徽位居江浙后列第三,有状元9人,而山西却无一人(这里单指文状元,若是论武,山西倒有5名状元)。文化积淀的浅薄,令晋商的目光难免有所短浅,虽有名闻遐迩的乔家大院至今仍然安卧祁县,述说着昔日曾经的辉煌,却难有胡雪岩式的人物出现,顶戴花翎,亦官亦商。或许,这也正是晋商后来逐渐式微,而徽商渐渐兴盛,并最终取而代之的主要原因吧。   大富之后的汪定贵在自己的宅子上建了两道边门,门头上雕了缺了一个“口”的“商”字图饰,一人一口,任何人从门中走过,都可以组成个完整的“商”字,良苦用心,可窥一斑。原来在他内心的最深处,还是有怕人瞧不起他商家身份的担忧,无论你是多高的官,多大的品级,要想进我的宅,都得从我这“商”字之下走过,我这商人都要压着你,不管实际情况怎么样,先求得一个心理上的平衡。没想到,这么一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也如那阿Q一般地采取精神胜利法,用这个方法来抬高自己的身价,真正的可爱至极。这两个边门的独特设计让这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徽派老商人的形象一下子就在我的眼前有血有肉地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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