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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寻觅

2020-11-22叙事散文敬一兵
天幕与数百万年前的天幕,没有太多的区别,即使是天幕下如蚂蚁般行走的我的躯体内,在类似铁道线的血管里,汩汩流淌的血液,还是被构成秉性的每一个基因,像这条铁路上的每一跟枕木,忠实地支撑着钢轨的精神那样,自始至终地牵引着,与类人猿的血液,连成一脉
   天幕与数百万年前的天幕,没有太多的区别,即使是天幕下如蚂蚁般行走的我的躯体内,在类似铁道线的血管里,汩汩流淌的血液,还是被构成秉性的每一个基因,像这条铁路上的每一跟枕木,忠实地支撑着钢轨的精神那样,自始至终地牵引着,与类人猿的血液,连成一脉,井然有序。然而,我的皮肤之外,原先古朴自然的生存环境,轻易地就被进入眩晕喧嚣的盛宴的城市,取代了。   这样的景象,在初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或者在一个城市的某个角落久住之后,突然迁移到另外一个角落的时候,最为清晰。公共汽车像长长的鳗鱼,触动了城市的每一根神经,痉挛之中尽是时间的闭合与开启。出租车将匆忙与迷茫,送往归宿无望的心焦。比原始森林更冷酷的错落无序的高楼,制造出一个个视觉的惊叹号。纵横交叉的大街小巷,似迷宫里的过道伸向四面八方。在孤独感的托举中,寻觅成了最大的期盼,哪怕是记忆里似曾相识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在陌生的,或者熟悉消失了的地方,唤醒自己殿堂里被供奉祭奠的直接的认识,让无数流淌在眼前的物象,于心中的比对下生成、发展、消失,构成了我寻觅的原始动机的符号。一触及到这个符号,解说便成了多余,惟有感悟。   我在开始,是小心翼翼探路。走上一座过街天桥,乞丐坐在围栏边上搓搓手、吹吹气,讨钱罐就变成了饭碗,嘴角边上挂着的是对丢钱路人难以琢磨的隐私。走下天桥,撞进我眼帘的,是巨大橱窗玻璃后面衣着华贵的模特,还有人头攒动的购物者从腰包里摸出大把的钞票,钞票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尊贵的象征,尊贵者用钱,就像是从包包里掐一棵长出来的豆芽。拐一个弯,在密集的大楼构成的峡谷里,一个清洁工人在扫街,前面的路还没有扫完,后面的地上,又出现了随手扔下的垃圾,还有浓酽酽的痰迹。准备沿了斑马线过街,车流却不答应,一辆接了一辆,傲慢驶过,堵得行人扎成了堆,一个行人不小心碰了一位丽人的肩膀,丽人立即怒目相对,八面出锋的语言,直把那人撵进流氓或者是变态狂的行列。继续穿行在街上,无数的路人,机器一样移动,除了漠然的眼光,脸上都是冷冰冰一片,仿佛墙壁。一种属于城市的共生概念,正在悄然地转换我的空间归属。这样的归属,被作为一种美好生活方式寄托时,它立即就成了一块巨大的吸铁石,吸引着周边地带的人口向城市涌进。这之中有一种简单而原始的期盼在生长。同时生长起来的,是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由人蔓延出来的城市表情。显然,这些城市的表情,正在像扭动的蛇那样,把我引入迷途。   缀满了没有遮拦的天空的城市景象和城市表情,像找不到归属的风,走马灯般在我的心里无止境地跑着,并诱惑我寻觅,或者捕获。它们在城市的各种界面上,沉淀出姿势的习惯形式,把千年的古韵,还有精致小巧的脉络细节,逐一覆盖,然后满足地躺下身子,摇曳着性格的尾巴。街道外向而又多愁善感。过街天桥或者公路立交偏激张扬,充满了狼性。高楼大厦内向忧郁,自尊的优越感含而不露。城市雕塑和休闲广场虽然乐观大度,却无法掩盖脆弱与幼稚。一扇扇窗户和一道道洞开的门户,写满了怀疑和矛盾。呼吸吐纳以及流连徜徉之间,尽是城市性格制造的旋涡在旋转。毋庸怀疑,这一切景象与性格的制造,都是由人而起的,都是无数的心像在那上面生成、繁衍、置换和溃退瓦解而演绎出来的一幕幕喜剧,或者悲剧的舞台。   置身在这样的背景里,我无法,也无能力给予这背景以任何指示性的内容。我不是背景,我只是背景里的一个表象。如果不武断的话,背景的兴衰,是可以当作一把尺子来衡量我无数个心像之间的距离的,就像我现在迈了疲乏而又任性的步子,把路边每张石椅之间的路程,细细丈量一样。如同时间这面巨大而又虚无的镜子,永远都是用背对着我,留下一片漂浮在城市上空的云那样,我终于在迷惑的心像面前,停下了脚步。车水马龙,DJ摇滚乐,钢筋混凝土,还有与我擦肩的一些微弱得宛如鸟啼的真理的声音,相互簇拥叠盖,向我继续呈现出虚无。显然,我无法把自己的身体,还有想象,拔高到与楼宇齐身的地步,自然也就无法在虚无的笼罩里,使我的身体一夜之间就具备了高于现象的意义。如是,我的可以比作头顶上的那片飘云,或者浮现在时间长河里的一个泡沫的生命,无论留下了怎样多的痕迹,比如这城市,都会随了有朝一日我头脑中产生的无数心像的消失而殪尽。又一辆汽车,从我身边驶去,屁股上抛出来的黑烟,久久不肯散掉。我以为,如果真有什么是无限的存在,这道黑烟,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时候路面比较平静,没有拥堵,有的也只是类似人性的本来味道,如流连在公路上的斑马线、隔离墩和红绿灯。然而,它们不是时间不能够产生和消灭的东西,我敢肯定。现在,我还在寻觅,包括熟悉的场景,以及是时间不能够产生和消灭的东西。斑马线、隔离墩和红绿灯,是人的精神现象按照一定的范畴和法则分类、概括、判定和抽象出来的城市符号。即使如此,人还是无法制造出不是被法则,而是被例外创造的个性,这就如同没有任何一个老百姓,有能力来安排一个城市的空间,或者计算出城市灵魂的轨道。现在,我终于触及到了个性这个词汇,并且看见,在通往个性的方向上,可供我寻觅的途径,多得就像这座城市大街小巷里的商铺,不计其数。商铺也是城市的场景,也是与斑马线、隔离墩和红绿灯一样,由人的精神制造、论述、定义的。个性这个词汇,该不会是这般一个模样吧?否则,个性也无法逃脱越是被论述和定义,其价值就越是低下的厄运了。   紫荆花街上,有一个充满了法国浪漫情调的啤酒广场,巨大的啤酒桶,以及在这个啤酒桶上爬上爬下的眼光,构成了这条街区别于其他街道的,带有浓郁小资气息的醒目标志。这种气息的存在,是可以区别的,也就是说它是有限的存在形式,很容易寻觅和记忆,并且,它与我正在寻觅的感觉,是没有联系的,反而,我在这样的氛围里,更加重了寻觅的焦虑和漂泊的感觉。我要寻觅的,是曾经用熟悉刺激了我,让我自动生成了习惯的,在物质的链条上可以幻化出无限表象的,具有无限存在形式的心像。这种心像的泛称,就是个性。居住在这条街上的人,多是些富翁,这点我可以从街边上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小洋楼获得证实。在他们的皮夹子里,躺着一大堆如同发发水就来得十分容易和迅速的豆芽似的钱,当然,我也知道,这些钱,即便被他们视为是豆芽,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像礼品一样送给我。能够送给我的,是冥冥之中物化而出的我的祖先的遗传基因,以及被基因连同摇篮一起赠送给我的并非礼品,而是需要我在自身之内不断寻觅的理念。正是由于这些类似于神的意志的理念的安排,我才与陌生的环境,或者陌生的城市,建立了特定规则的关系。这么说来,看见汽车就本能地避让,遭遇是非不敢拔刀相助,面对弱者熟视无睹就成了我机械顺从的一种必然的城市病状。我宁愿痛苦地寻觅自由,也不愿意染上疾病。而我能够获得自由的时候,都是在我摈弃了理智的雕琢、情感的游戏和欲望的念头,纯粹地进入到创造的境界的时候。理解了自己,就理解了他人。随了灵魂在自身寻觅所能够达到的高度上,我发现能够聚集在周围的其他灵魂,都是些文人的灵魂。这些灵魂都是逃离了工于心计的名利场,逃离了残酷的倾轧,安静地回到朴素的书斋里,不贪图富贵,不伺候别人的颜色,天不收,地不管的草野之心和麋鹿之性,悠哉乐哉。   人行道上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没有了昔日的绿色。映入对自己茫然无知的我的视野里的,是一片灰色。只有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还有商场门眉上的霓虹灯,不知疲倦地眨着眼睛,看着人流、车流和鼎沸的声音浪潮,在交错之中,扩展开来。忽然觉得这些灯光非常的温馨,在一个城市陌生角落的灰蒙蒙的天空下。这大概就是我寻觅中遇见的熟悉的景象了。没错,就是了。这些灯光摈弃了对所有从它们面前流逝的城市物象的区别、判断、议论、指点和选择的理智,即使是对我这个第一次抵达的陌生人,它们也没有用即兴的印象和反复无常的直观来品头论足,而是以坚韧不拔的爱和柔和细致的洞察,把我拥抱。我燃起了一丝喜悦的兴奋,被灯光诠释出来的爱,居然邂逅了我的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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