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共同的期盼

春天，共同的期盼
和今春接连的整个冬天，在我的老家，气候都分外干燥。雪很少光顾，更别说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之类的词汇相适宜的雪景的出现了。缺乏雪的北方冬季，总是少了灵气和通透感。就连过春节的时候，老家人的声音里也少了一种真正清亮的质感。少了雪，土地就会很干旱，那些沉睡着的冬小麦就会在来年的春天显现不出新绿的色彩。也会给春耕带来困难。冬季里的春节，热闹的鞭炮声、鲜美的菜肴、亲人的团聚，似乎可以把他们带到一个暂时可以离开劳作、离开琐屑繁重的农活的地方，可是，那只是表面，有和礼仪相关的种种外在因素，在他们的内心，每时每刻都在牵挂着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 眼看进入春耕季节，雨水依旧很少。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母亲在冬季里藏的很深的担忧便愈发明显起来。土地干旱的春天，对于一个缺乏人手的庄稼户，怎么能把几亩地的玉米播到土地里去呀。渐渐的，母亲的担忧转化为焦灼，这焦灼似乎会被某天的某一缕强光在顷刻间引燃。这时候，我深深地体验到了母女连心的感受。天空和气候成了我和母亲情感沟通的物质载体。天空晴朗的时候，享受着春天的风和日丽，我的心却变得很不踏实，我在期盼着晴转多云；天空阴暗的时候，我期盼着云层聚集得更多、压得更低，天色变得更暗、风中裹挟着更多的湿气、湿气快点凝结成小雨滴；小雨淅沥的时候，我期盼着雨滴的节奏再快一些、打在阳台上的声音更响一些、小雨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在如此的期盼中，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一幅幅清晰逼真的画面：家乡干涸的土地在尽情地吮吸着春天的甘露，母亲紧皱的眉头随着雨滴的节奏而舒展。每逢此刻，无论身处何地，我都会无意识地把目光聚焦在头顶上的天空，目光中充满着无限的希望和不尽的祈求。 可是，整个五月，我的家乡，雨都没有那么酣畅地下过一次。 每晚的天气预报我都不错过。听到晴朗的预报便失望；听到阴雨的预报便立即打电话告诉母亲，可那时候，母亲也早早地等在电视旁边了。见我的声音里充满着忧虑，母亲便安慰我：没有关系的，一定会下雨的，去年也是很晚才等到雨的，不用着急了啊。我明显地听出母亲安慰我时话语的底气不足，便心事重重地放下电话，对雨的期待也便更强烈起来。 终于盼来了一场很是滋润的雨！ 昨晚八点的时候，雨就下起来了，虽然不是很大，可雨点却很密集。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得知老家也在下着一场不是很大却很密集的小雨时，心便彻底地放下来了。我甚至有些激动。坐在客厅里，一次次地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节目，一边屏住呼吸聆听着窗外的雨声。雨仿佛很懂我的心思，起初的时候，没有任何声响，可渐渐地，发出一种很明显地唰唰声。我索性起身站在窗前，向外遥望。夜色已深，窗外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这灰蒙蒙的暗淡，竟然一下把我的心情点亮了。那时候，在几十里之外的老屋，母亲一定站在过堂屋里，敞着门，开着灯，聚精会神地盯着这在夜空飞舞的雨。她昏花的眼睛一定会在某个瞬间和某滴雨水的声响一起闪烁起来，从而使这个雨夜，增添了更多深刻的内涵。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它很温和地滋润了每一寸干涸的土壤。第二天清晨，天气依旧阴沉，可被雨水洗礼过的村庄一定陡增了浓厚的春的气息。母亲通过电话传过来的声音质感、清亮，如同被雨水清洗过一样。我问她，雨水够了吗。她说，当然了，还要等等才能种地呢，现在地里头太泥泞了，机器的车轮会被潮湿的泥土沾满，不容易耕种呢。妈说话的声音充满着自豪，像是我小时候她逢人炫耀我期中考试的成绩似的。 想象着，一两天过后，老家的责任田一定会热闹起来了。隔壁的侄子会从牲口棚里牵出闲置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毛驴，套好车，把父母早就备好、码放齐整的化肥、种子搬到驴车上去。歇了太久的毛驴会撒丫子跑出去。母亲微笑着跟在驴车的后面，一手拿着整地的耙子，一手提溜着拌种的农药，身材矮胖的她会精气神十足、健步如飞…… 搬入小城居住以后，每年春天的播种季节，都是我过的最不平静的一段时日。那时候，虽身处时尚小城，置身于和繁重劳累的春耕完全不搭的生活环境之中，可我的心，每时每刻，都离不开生我养我的老家，离不开那片给予了父母无限期望的几亩责任田，那个时候，我总是通过天空、云朵、雨水和空气，和老家的母亲一起焦虑、一起期盼、一起快乐，然后一起进行长久的对话。 今天天气晴好，是母亲选定的春耕的日子。我坐在办公室里满堆的文件前，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幅老家责任田里热火朝天的春耕景象。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1-5-11 10:5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