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巢：被土地豢养

　　
　　1、被投进山洼之后，你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了。从白色或黄色开始，将季节绾成一个团，黑黑的团，牢牢地伫钉在山梁上，油画一样。你知道，那是一个没有结尾的开始。延伸。要越来越远地给别人观看。 　　你愿意自己是一部繁杂的书，没有封面，没有插图，让所有的人从后往前翻阅。就像天空下面的那些老房子。深黛色，一块一块补在树林之外。你怕遗忘。怕被朴素的年岁忘记，废纸一样丢失在僵硬的口碑里。死去。融化。或点点滴滴地流逝。书里的故事已经泛白，衰老。漏斗似的。只要有风，湿润的风，你就会在早春干燥的空气中幻化成一场春雨。漫画似的还原于酷烈的山水之间。对于游离的人群来说，走过，就是摆脱。沉寂。不再感动。你在树杈里眺望。眺望一个个坚硬空寂的成长。故旧的乡村或者眼前这座新异的城市。人影曈曈。你快看不见了，对面那一线若隐若现的山峦。灰色。蓝色。 　　你在逃避。逃离。和远古的先民一起，和僧人商旅一起，和陶渊明一起。一阵隐痛。你将自己藏在发旧凌乱的履历中，木雕一样抽象成巢。深不可测。深井一样。 　　其实，没有鸟的日子里，你并非是死于空寂。一次次的眺望，把你和死亡分开。风化的眼睛。黑洞。软软的温暖已硬成飞翔，向着远处的城市散开。你即将干枯。废弃。 　　2、倘若有一只属于你的插曲，流年跌宕的插曲，那是什么呢？ 　　马头琴一样流淌、吟唱的摇篮曲。徐缓，悠扬。你再也回不去的昨天。童年。 　　一条河流经了你的胸膛。无声无息。鱼的精灵，翔舞的灵魂。在你看来，那是流浪的主题，远方的主题。就像潮湿的手所指示的方向——真正流走的方向。你所向往的方向。但是，没人听见你的言语。它们被遗忘在风里干瘪。积淀成石。你将游离在视线之外，在风的流动里，加入到新生的行列。诞生。 　　摇篮曲，就像河边缓缓生长的小草，已经响起。孤独，彷徨。关于复活：可是你从来就没有复活，甚至不久就要死亡。消失。恐惧在你的血液里流动，展开。眼睛，惊悸的眼睛，无声，隐秘。只有注视。鸟一样——融化。 　　3、一张琴。枯木成柄。抚过树梢，若断若续。是松木的颜色。这是你的仪式，和祭祀。你看见，有一丝雪白在降落。寂静。寂静。什么也没有落下。时间喑哑成空。所有攀爬的支点正一寸一寸地滑落。零落成泥。 　　琴声宛如哭号，被黑暗一点一点挤出。你知道，总有一天，你将淹没在这流动的水声里。柔软而平坦，像一首诗，镌刻在树干上，成长。 　　那是你无法摆脱的宿命，和幻影。 　　4、你终于要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厌倦。沉默，而没法融入。
　　你还剩下什么？干枯的你，将被土地所豢养。日子，一个辞，一个记忆，注定要失传。让纪念腐烂。终于，将不再有吵闹，撕打，争夺。只有往事，幽灵般的遗漏下来，幸福成干枝，与碎片。结束，或开始。 　　夜晚，穿越田野的时候，你会闻到淡淡的玉米味道。俯视。你没法结束这孤独的旅程。在麦苗的拔节声中，你和泥巴、和母语一起沦为现世。割裂，或废止。 　　你要空成空洞的居所，装满季节，装满哭泣。忘记。以及盈盈亏亏的诅咒。然后，在日子里溢出，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