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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尖嘴猫”的“尖嘴”岁月

2020-11-03抒情散文风中的芦苇
“尖嘴猫”的“尖嘴”岁月清晨,先响起来的常常是奶奶的唠叨,奶奶唠叨的对象无非就是爷爷,唠叨的内容也无非就是爷爷怎么怎么懒,她昨天说了的什么事爷爷还没去办之类的,这时的爷爷总是将绣花枕头支起来靠在背上,半坐起身,手里拿着他的烟锅,在渐渐透亮的
       “尖嘴猫”的“尖嘴”岁月
  清晨,先响起来的常常是奶奶的唠叨,奶奶唠叨的对象无非就是爷爷,唠叨的内容也无非就是爷爷怎么怎么懒,她昨天说了的什么事爷爷还没去办之类的,这时的爷爷总是将绣花枕头支起来靠在背上,半坐起身,手里拿着他的烟锅,在渐渐透亮的曙光中,“叭嗒叭嗒”地抽着烟,那红红的烟头一闪一闪地,奶奶就坐在炕头,摸着黑,系她大襟衫衫上的纽扣,那些纽扣是她自己盘的,圆溜溜地,扣眼留得小,系起来很费劲,我突然想,奶奶有这么多的话,如果她象哑巴老太一样不会说话,那还不急死她了,我想象着奶奶是个哑巴,每天这样数落爷爷的时候的样子,“噗”地一下笑出声了,“毛丫头,笑啥?”奶奶大概是觉得我在笑她,一个巴掌伸过来,我赶紧用被子捂住头。   曙光从白纸糊好的窗棂里一点一点地挤进来,屋子里家俱的轮廓渐渐清晰了些,这个时候,妈妈和婶婶也起床了,必然会有一个人拿着挖面的升子来问奶奶早饭要吃什么了,奶奶也必然会边系纽扣边说:“早上擀黑面疙瘩调上些浆水吃”,而我听到这句话也必然会郁闷地再次用被子捂住脑袋。   怎么又是黑面疙瘩?怎么又是调浆水啊?   奶奶说我是尖嘴猫,爱吃好吃的,尖嘴猫就尖嘴猫吧,因为“尖嘴”,我很瘦,吃饭也很慢,常常端着一碗浆水面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一口一口地咽着,咽到妈妈就要洗完全家人的碗了,才喝完最后一口汤,将碗交到妈妈,可是做了好吃的我却会吃得很快,而且吃得也多,我奶奶笑话我说我碰到好饭非要吃到嗓子眼上才会放碗。   我不爱吃浆水不爱吃黑面。现在市面上有黑面也有浆水,据说吃得人还挺多,只是现在的面馆里买的黑面是人们在想换口味时的一种选择,超市里也有那种袋装的浆水,只是那种浆水里没有一片菜叶,只是一袋亮亮的汤水,看上去清清爽爽地.可是在我小时候,家里的黑面似乎很多,每天都要吃,浆水也要从秋末吃到第二年的夏初,奶奶说,能吃上浆水面就不错了,她们六零年如何如何,可是我还是觉得咽起来很费劲。   我多希望我们家天天如同过年似地吃好吃的啊,可是奶奶是持家的奶奶,既便是拿着针线去别人家串门,到了做饭的时候,妈妈或是婶婶也必然会打发我们这些小孩子去问要做什么饭,奶奶的回答常常是擀面条,调浆水,偶尔也会说,调些醋,调些糖花子,用清油或荤油呛锅或者说擀长面,调些肉之类的。   这个时候,我总是很高兴。清油是自家种的菜籽或是胡麻榨的,黄亮醇香,用现在的话说是绿色食品,荤油是一年从年头养到年尾杀的那口大猪的油放在锅里炼熟了,清亮亮的一锅,用勺子舀了,盛在一个陶制的大盆里,冷却了,就是一盆乳白色的固体油,要用荤油呛锅时取一块出来,加热,就又是清清亮亮的油了,色泽跟清油差不多,只是味儿不同,有些肉味,加到九成热的时候,放些夏天掐的野葱花,就有一院子的香气散开了。   其实我多么希望奶奶让饭里调些醋呢,我大太爷就是酿麸子醋的高手,不放现在醋厂用的醋酸什么的,但照样让那醋酸得可口,酸得醇美,那酸里有麦子的香味,我常常偷偷去喝,喝一口,再喝一口,总是觉得很过瘾。奶奶说,浆水面里不能调醋,要是醋跟浆水调一起,人吃了头发会长白,我那么爱吃醋,可我也爱美,就如奶奶说吃了萝卜根会头发会长很长一样,我们这些小孩子常常会抢着吃那些又细又长又没味道的萝卜根,我曾问奶奶这些是不是真的,奶奶说,她是听别人说的。现在想来,那可能是从六零年走过的奶奶不愿意浪费一点粮食而想招吧。   我记事的时候我们的家境还是不错的,家里的粮仓里每年都要存进去好几石余粮,也有往年的菜籽胡麻,就是天天吃油泼面条也没有什么困难,可是当家的奶奶是被六零年的饥饿给饿出了多年害怕,时时刻刻记得未雨绸缪,记得留一份等跌了年成时充饥的粮食,所以总是很扣掐。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以后奶奶说吃浆水面条不呛锅的时候,我一点也不郁闷了,我只是对我妈说,我不要汤,只要面条,面条捞在碗里,我放些韭菜腌的咸菜再放一些油波辣子,调些醋,再去放荤油的南房里,南房的光线很暗,要在平时,妈妈让我去取个东西我都会有点害怕,可是奇怪,那个时候,我心中一点害怕都没有,我在黑暗中推开门,摸着黑走到那个陶盆前,揭开盖子,用筷子尖挖一块荤油出来,埋在面条下,然后,我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吃饭,一天一天,我的饭吃得也多了,人也长胖了一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一天,我同样走进南房,同样揭开那个盆盖,要将我筷子伸进去时,我叔叔出现在我眼前,叔叔笑着,说:“哈哈,这尖嘴猫,让我碰到了吧?”   关于这个故事,还有一个版本,我姑姑们说是我叔叔也想去偷吃荤油结果碰到我了,他就从小偷变成警察了,我叔叔并不承认,可是这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了,从此,我那种独特的吃法也结束了,我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只要面条不喝汤了,我又坐在院子里,端着一碗浆水面条,慢条斯理地吃,吃到我妈妈都洗完一大家子的碗了,才咽下最后一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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