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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雨落在平原上系列之四

2020-10-30叙事散文吴安臣
四、为村庄的尊严而战那场大雨把两个村庄拉到对立面上,按人数看,我们的那个小村注定是以卵击石的,但是全村人还是同仇敌忾地站在了平原上,那刻我从每个人脸上读到的是悲壮,后来我想到了鸦片战争中三元里抗英时村民们的那种气势。两姓之间的争斗暂且摆在了
          四、为村庄的尊严而战   那场大雨把两个村庄拉到对立面上,按人数看,我们的那个小村注定是以卵击石的,但是全村人还是同仇敌忾地站在了平原上,那刻我从每个人脸上读到的是悲壮,后来我想到了鸦片战争中三元里抗英时村民们的那种气势。两姓之间的争斗暂且摆在了一边,矛头一致对外。小村人大有你可把我打倒,但是我精神还会屹立的傲然。站立的姿势如雕塑一般这么多年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那刻我明白村庄的确有自己的尊严,为了维护尊严不说抛头颅洒鲜血,但村里人可以忘却一切的投入到争取尊严的战斗中。   1986年,在豫东,夜晚还是一片漆黑。   记得我刚回河南时点的是棉油灯,棉油灯的灯芯制得很细,那样可以省油。虽然棉油在燃烧时会发出一股香味,但是这种香味是奢侈的,棉油还要用来炒菜,而且真正拿棉油来炒菜和点灯,即使殷实富足的人家也是消费不起,所以村子的夜晚早早地就进入了黑暗,加上大人们经常因我们贪玩,训诫我们说外面有什么鬼怪,那时独自行动是万万不敢的,村子里狗又特别多,黑暗中咬了你,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夜晚来临孩子们最好玩的地方就是麦秸垛和棉花秆垛边捉迷藏,只有迷藏使得小孩子的夜晚内容变得丰富,对于孤寂的孩子,如我而言,那样的夜晚就显得尤其漫长。那时我刚从云南过去,和我玩的人是没有的,我把河南话听懂之后就迷上了听评书和广播剧,但是听刘兰芳的评书和广播剧要在下午,因为家里没有收音机,只有到要好的一个朋友家里听,白天还可以,但是晚上一直赖在别人家终究不是个事,所以晚上于我来说就漫长,一个人像被丢在夜的深潭里,总想浮出水面来喘口气,奈何夜太沉太重。很多时候只好坐在黑暗里,看着父亲和叔叔的烟忽明忽暗,我不关心他们讲什么,我只关心怎么打发沉沉的夜,好在小孩子睡眠好,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那时没有心思考虑,五六十年代追求的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因为连电也没有,就不会奢求电灯电话,要想村庄一片通明,那简直就是一个梦想。   那时最亮的灯是汽灯,汽灯不是随便能点的,点汽灯要烧煤油,而煤油很贵,点一晚上要费很多油的,于是我喜欢上了汽灯燃烧时散发出的那种味道,后来我说给母亲,她甚至怀疑我的嗅觉出了问题,其实究竟是我的嗅觉有别于常人呢,还是我对于汽灯燃烧带来光明有种渴望呢?我也说不清。那汽灯高悬在一个杆上,戏台上唱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下面村民们为我们这样一个小村子能找到一个戏班,充满自豪,小孩子在下面窜来窜去,顽劣得无法无天,但是大人们是宽容的,也许在亮堂堂地戏台下,心里也舒坦吧,特别是那些爱听豫剧的村民,总是能尽兴而归。是啊,在一片通明里听戏,虽然戏班的水平很有限,但还是给小村带来了欢乐,以至于戏班走了几天了,村民还在津津乐道,就像小孩子对过年的留恋。因为戏班的到来,小村的人打发了几个黑暗的夜晚,听完戏,睡觉都是香的。于是有人就想要是有电多好啊!那样就可以在电视里看着人唱戏了,再也不用去劳神费力地请戏班来了;有了电整个村庄那将是明媚的;我们再也不用在黑暗里枯坐了。   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小村,要想安电谈何容易,最记得按照我们的村名去县的地图上找,竟然找不到,于是我去问叔叔,怎么会没有我们村呢?叔叔说,村子太小,所以制作地图时忽略不计了,这百十人的村子就这样被遗忘了,让人感觉山高皇帝远的。每次交什么农业税什么的,乡上总会忘记还有这么一个村庄,所以我们这个小村上缴农业税总是最后,甚至会拖上很长时间,乡上是没人关心这的。小村的人在外多少就有点像小国寡民,在外懦弱点的村民说话就没有底气。   连我们小孩子也不例外,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总会遭大村子的孩子围攻,我生性胆小,加上当时人长得豆芽菜一样,一看到这样的阵势,我浑身就瑟瑟发抖,为了不被大村的孩子打,一放学,我就撒腿如飞地跑啊,差点练成了飞毛腿。但是大村的孩子弄惯了恶作剧,总是围追堵截。我们村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最后合计了下,说这样下去,我们只有被欺负的份,看来我们只有团结起来了,于是旷野里的战斗开始了,而且和大村的孩子达成了协议,什么时候战斗,选在什么地方。我们村是小,但我们不示弱,记得我们的领头的军侠说,我们要为争取自己的“尊严”而战,也是为村庄的“尊严”,我从有限的词语储存空间搜寻了一番“尊严”这个词,但是没弄明白什么意思,但总觉得这词充满了悲壮,精神为之抖擞。我个子小,就站在旁边帮大孩子们拿衣服,在收过庄稼的地里,我们小村的孩子和大村的孩子总要战上许多回合。偶尔也有小个子向我挑战,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丢了书包和衣服,迎战!生性懦怯的我那时在为了“尊严”的战斗中骨头一下硬了起来,有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终究没哭过一声,大人们开始时还不知我们为什么每天放学回来都是灰头灰脸的,甚至有些还挂了点小彩,就数落我们的顽劣,但当他们知道我们是被大村的孩子欺负时,就没再说什么了。甚至默许了我们放学后的战斗,那样的战斗一直延续到我小学毕业,大孩子们还制定了像“田齐赛马”的攻略,先损对方“大将”,加上我们村习武成风,战斗往往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终,这或许也算是村庄之间斗争史上以弱胜强的典型吧,从那以后我们村的小孩子上学几乎没再被欺过,因为大村的孩子知道我们为尊严而战时,可以奋不顾身,不是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强悍的怕玩命的”吗?大村的孩子或许明白,有时即使把我们打倒在地了,但是我们可以爬起来继续拚命地打。   从小孩子的争斗一下就说到村子里为争取电,或者说为争取光明的战斗,这中间似乎跳跃极大,没有关联,其实是一样的,大人们争取的更是村庄的尊严。说起架电线,村长一脸的委屈,为了全村能用上电,他甚至组织村里送了礼给大村,因为像我们这样小的村子是没能力自己拥有一个变压器的,这玩意只好摆在我们邻近的吴庄,于是这电什么时候给我们用就是吴庄说了算。吴庄的人的霸道我们村是清楚的,但是平时咱惹不起,躲还躲不起吗?历来为地边地角就没少受窝囊气,这些都算了,村里人总觉得,日子不都是这样一天一天捱过来的吗?谁叫我们村子小呢。但是这次不同了。   大雨连绵的日子里,人们在村子里憋的太久了,远门是出不了的,刚用上的电多少给人了点安慰,记得叔叔家第一个买黑白电视,那时全村人几乎都集中在他家的院子里看《西游记》,那种盛况空前的景象只有之前唱戏时才有,人们啧啧称奇,说这电视真是好东西,不但能听到声音,还能看到动的人,但是欢乐总是短暂的,电总是时有时无,看着吴庄灯火通明,我们则在黑暗里叹息,电被吴庄的人给掐了,村里人知道这是吴庄人占着村子大,有意刁难欺负我们,看我们的笑话。那天全村人正在看电影,正精彩呢,电又断了。人群发出一阵嘘声。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难道用电都要别人来管吗?看着吴庄灯火通明,我们灯昏黄不说,还随时断电,村里人这心里憋屈啊!那是我第二次看到村长讲话,内容记不大清楚了,总之首先为了电,最后又讲到了“尊严”这个词,为了村庄的尊严大人们拧成了一股绳,发出了令整个村庄震动的吼声。
要为光明二战!这场大雨已经毁掉了我们太多的东西,在没有太阳的的日子里,我们需要从电里寻找到点欢乐,但是有人居然剥夺我们的这点权利,凭什么?!   面对吴庄这个人数超过我们数倍的村庄,村人没有一丝胆怯,眼里喷着火,首先由村长出面进行协调,所谓文攻在前,文攻不凑效,那么只有武斗!将变压器砸烂了事,你不给我好过,我也不给你自在,那时,我觉得村人的做法没有什么野蛮和无理,在争取尊严的战斗中,行为方式是次要的。   吴庄的村长第一次看到了小村人的胆气,看着这些玩命的村民他甚至后退了几步,他纵容管电的村民搞的恶作剧,本来是想给我们小村人点颜色看看,殊不知为了尊严,一个平时两姓之间闹得鸡飞狗跳的小村居然会同仇敌忾。小村也是第一次那么硬气地站在平原上。   也许从那以后我才觉得自己作为小村人的自豪,在大雨连绵的日子里,我第一次觉得我们的尊严已经回归。小村最后争取到了尊严,光明自然随着尊严回来了。   小村的夜从此亮了,人们的心底也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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