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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心 祭

2020-09-24抒情散文秋谷子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君英过世满两周年了。2009年5月19日,阳光明媚。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春日。然而于我,就像有一柄锐利的剑,在我心头镌下这个注定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日子。这天上午十时许,君英走了,告别她不忍割舍、万分留恋、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君英过世满两周年了。

2009年5月19日,阳光明媚。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春日。然而于我,就像有一柄锐利的剑,在我心头镌下这个注定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日子。这天上午十时许,君英走了,告别她不忍割舍、万分留恋、却又不能不舍弃的人世走了,永远地走了;她的善良、她的美丽、她那动人的笑颜……都没了,永远地消失了。她才35岁,正处于人生最华美丰盈季节;有一个尚未成年的可爱的女儿,有一个温馨迷人的家;还有一群包括我在内的知心朋友……据说君英是睁着那双美得被许多人疑为“人造”(指做过美容手术)的大眼睛上路的。是啊,你如何放得下“眼下”的一切呵!

似乎冥冥中有人刻意安排,那些日子,我的心一直悬着,揪着,心底不时有不祥的预感冒上来,又不时地被我唾弃。我真是不愿相信你将不久于人世这一事实啊。半月前我刚去医院看过你,病魔和长达一年九轮的化疗已把你折磨得脱了型,一头秀发掉光了,身体消瘦,眼睛越发显大了,可面色看上去依然红润,精神也不错,脸上依然挂着那副超脱的、令人动容的笑。你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病情,你知道医生实际上己对你放弃治疗,你指着床头上的输液袋说那只是些消炎药,没有任何治疗价值。我心里挣扎着,想安慰你,说要坚持,要努力,不能放弃……可嘴张了张,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你说:“五一就要到了,祝你节日快乐,永远快乐。我也想回家过节去,等会去跟医生说,去了就再不来了(指医院)……”这就是一个花一样的女子对自己生命最后阶段的安排。那一刻我心在哭,在流泪,在淌血,为你的坚强、从容和生命的脆弱。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你会创造奇迹,生与死的命题会永远远离你,命运之神面对你也会心生怜惜而手下留情;就像一个心存善念的人,面对一枝烂漫的、不设防的花,它如何下得了这狠手?可它终究下手了。

我们曾经是同事,在一个单位、一个科室里工作,隔着两张办公桌天天面面相对,你的美丽、乐观和善解人意日日感染着我;工作很忙、很烦、很乱,可面对你就像面对一片柔美的风景,再浮躁的心也会很快沉静下来。我们配合默契。我忙或外出时,不用说,你一声不吭就把我那份活兼起来;你不在时,我是你的当然替代者。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车间来领话,你不在找我,我不在找你,感觉你我干的同一份活。那时我已迷上文学,偶有闲暇,常常在抽屉里摊一本书或稿纸,埋头阅读写作。遇领导前来巡视,你咳嗽一声,或踢我一脚,我心领神会……后来你成家了,不再来单位上班,我们有了一段堪称漫长的别离岁月,但在内心里,我们彼此都为对方保留着一片空间,无论间隔多久多远,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也许是命中注定,两年前我与你在你学校有了次不期然的重逢,我们又开始联络。本以为我们的友情之舟自此会在生命长河里一路顺风顺水地航行下去,直抵“此次航程”终点,孰料刚启锚就遭遇暗礁。难道这也是命?

两年前那个闷热的暮春,我突然收到你的一条短信:你忙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是惊喜还是意外更多一些。你那时已是个小学教师,上午总有上不完的课,忙不完的事。在此之前,我们从没在上午联络过。我赶紧回复:不忙。怎么,上午没课?久久得不到你回复,我急了,打电话过去。你说你没在学校,在医院……我撂下电话就往医院跑。我太了解你了,一点小痛小痒你绝不会吱声。到了医院,我的心一下掉进了冰窟窿:胃癌晚期。胃手术切除只剩手指头那么一片。医生说他从医二十余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患者——竟可以把一种常见的慢性病拖成这样——再晚来一星期,你都不用手术了……我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震惊、痛心、无奈……都是,又都不是;或许用“气愤”更好一些,为你对自己的不疼惜、不负责。

跟我一样不相信这一事实的还大有人在,你的亲人、朋友,你的同事和学生。是的,谁会信呢?来医院就诊前一天,你还在和高年级男生一起打篮球;再往前一天,你还带着全班学生在春游爬山……难怪当校长告诉你的学生说你病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带他们时,孩子们异口同声地道:“老师骗人,徐老师才不会病呢!”一个已读初三的男生闻讯特意跑到你家看你,红着眼睛问你“徐老师你真的病了吗?你怎么会病?你怎么也会病……”在孩子们稚嫩的心灵里,徐老师永远那么年轻、健康、活泼,是美和善的化身,怎么可能与可恶的病魔相关联?与我不一样,我是不愿相信、无法接受,他们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不信。

病榻上,刚经历了大手术的你明显憔悴了许多,可依然那么美丽,神情依然那么恬淡、安详,困倦里更透出一份静美。你笑着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的,熬过了这一关会好起来的。医生说了,胃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在所有脏器癌症中,胃癌是最轻松的一种……我语塞,面对你,所有安慰和鼓励的话都显得多余,一路上想好要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那一刻我确信,你会创造奇迹,命运之神只是与你开了个玩笑,给你敲一次警钟,提醒你学会照顾、疼惜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事实证明命运的这个玩笑是恶意的。它残忍、冷酷、用心险恶,毫无怜悯之心,丑恶得居然要一心摧毁你这样一个冰雪般的女子。整整一年啊,你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呵。不说手术了,单说超乎医学常规的九轮(通常是六轮)化疗给身心带来的摧残和打击,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你都笑着熬过来了。每次面对你,面对你花一样的笑容,所有前来探视你的人的心就会宽一宽,紧绷的弦就会松一松。可是当服侍你的老母亲背后告诉我,当你独自面对剧痛,常常痛苦得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把被角咬破时,我心在哭,在流泪:你啊你,到这时候还在想着宽慰别人呵。你身高不到一米六,娇巧玲珑,可在我眼里不失为一个奇女子,不,你是神,一个美丽、坚强、爱笑的神。

可是,你的笑终于没能打动病魔的铁石心肠,它终究还是对你下黑手了。

春节过后,你腹腔开始出现积水。医生说你得准备第二次手术,你是经受过大手术的人,那只是个小手术……可是一周之后,医生自食其言,建议你去上级医院作一次会诊,看是否有必要做这次手术…这一次你哭了,一颗颗眼泪滑过你光洁的脸颊,砸进我心里。我的心痛得一瓣瓣一褶褶地皱缩起来,颤栗着,似乎随时都会崩裂……

五一七天长假,我控制着没去看你。又捱过了一周。当再一个周末来临时,我终于说服自己去了你家。孰料这竟是一次似乎是意料之中、又似乎是意料之外的诀别。命运之神这次算是额外开恩,安排了你我这样一次见面,让我有机会最后送你一程。你气若游丝,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握着你削瘦的手,你看我一会,闭目歇一会,又看我一会,然后拿手指指门外。我不懂。最后你努力说了一个音节——去。我明白了,你让我走,你让我走了;我知道你要上路了,你是不忍心让我看着你上路啊!那一刻我知道我要流泪了。我怕让你看到我流泪。我知道你见不得我流泪。我逃离了你,来到门外。我是真怕目睹你走,你知道我不忍,会心碎。

几分钟后,你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我也离开了你家,一路恍惚……

生命太脆弱了,生与死仅仅一口气上下,一息尚存就活着,一口气上不来就阴阳永隔了。死又是惨烈的,如果把你漫漫一年的病痛煎熬视作一次生命的凋零,那么最后的惨烈或许是一种彻底的解脱;而对于众多围绕你、目睹你一步步一丝丝离去的至爱亲朋来说,则是一种无助,一种内心被撕烈、吞噬的无助:谁都想伸手拉你一把,可谁又能拉得住你啊?

公元2007年5月19日上午十时许,一个花一样年轻美丽善良而又平凡的生命消失了,我的心被掏空了,世界因此变得苍白;但愿去国芳菲,不再有病痛, 能够安耽你一颗在人世饱受病魔蹂躏的灵魂。

君英走了,永远地走了,只留下无尽的心痛和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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