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

仆 从
天疆

风扇

风扇似一株葵盘，吸吮着电水，长在炎热的土壤里。它不言语，是我忠实的伙伴，虔诚而又听话。我很渺小，但在它的眼里却是太阳，不离不弃，如果需要，它就会向我招手，毕恭毕敬，向心而来。摇呀，摇……爽爽的，揉碎了一团热风。像一个高明的厨子，和一团面水，精揉细调，上屉，一眨眼，就送上了一笼鲜美的面点，谁能说它不是调和大师呢？ 我生活里的诚实已经久违了多时，我需要一个服帖如同风扇一样的侍女，世道的炎凉，都装在它的心里，细细地切磋去给主人诉说。日子暖起来，葵盘抬起头来，真心向我，仿佛葵花向着太阳，我满足了心愿，它得到了能量的释放，我们就这样两厢情愿，一脉相承。朝升夜落，永远伴随。忠于主人，谁在撮合我的心事？惟有它才最知时候，用心伺候，只须摇头晃脑，刹那间，和煦的风便能吹灭我心头一团烈火。即使人类高明的调剂师又能怎样，也不过如此而已了。听话的女仆，我真心地喜欢。 看多了人世的阿谀奉承，献媚好像都有相同的属性，目的一样，手段各不相同，但是，心眼却不相同。我的风扇是一心向心的，一根轴心，几片风叶，不管它摇头还是不摇头，都与轴心紧紧相连，即使高速旋转，离心力也没有将它甩远。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旋转，永远制造一个属于我的空间；默默工作，不慕求虚荣。它不需要挖空心思地揣摩，服务就是服务，这是它的宗旨。哪有那么多的目的，简单，专一，高效，这是我相信风扇做物格言的真正理由。不像人类的有些人，喜欢发散思维，朝三暮四，服务总带着某种强烈索取的意图，间或达到目的，就不再理会我，这种态度，实在是没有它诚实，让我所不齿。 葵盘向阳，走走停停，趋向性让它终于主人，仿若我的宠物，不需天天料理，很好饲养。用时，只须拿来，稍事电能，它就会活泛起来，动感十足，舞姿优美，天呀，地呀，一起摇曳的和谐生辉。它是绿色的生命，我心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它遥转着乾坤阴阳两界，于是就走进了我的身体，让我酷暑凉初透。我知道，它一定是在默默停摆的时候，认真温习过《周易》这部经典。热与阳，凉与阴，有一个度的关系，它用风来周济，调节了我身体里的阴阳平衡。把握了炎凉世界里的真正思维，才成熟装满了智慧。我不如它，浮躁，总是随意兴起，东游西荡，静不下来。这里，那里，听不到自己心底的声音，做事总是匆匆忙忙，马马虎虎，一知半解，找不到真正的用意。做多了，我才知道，该静的时候要静，该动的时候才动，这是风扇告诉我的哲理。

书桌的台灯

密室，有一个伴侣，它是我豢养的小蜜，贴心的知己。如果晚间要说亲密，恐怕非它莫属。 一张书桌，不是卧榻，却胜似我温暖的窝窝，自从呱嗒落地，离开了幼小的摇篮，醒来时就开始与它为伍。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夜晚的耕耘都与光明粘接，为有活水源头来，这滋润，就是你了。一束束恰似一滴滴雨露，喂养我的血液。我遵从圣人的先嘱，埋头耕种这一亩方田，抛荒是心灵的罪恶，早年有父辈严厉的目光，后来又多了严师指点江山的教鞭。如今，暮星晨光，一窝窝点种，我已经得心应手，甘心茹苦，洒下的墨迹是我的报答和回馈，唯有你才会意，能够读懂。 谁知道我的心思，谁把我的寄予高高挂起，惟有一抹清辉认得我的秘密。才过案头，又上心头，来了，走了，都只有我俩相知。你默默目睹，从不说话，保持着一个静谧修女的姿态，仪态大方，华表质朴雍丽，听从我的差遣。难道你的七情六欲都掩埋了吗？纵欲是人类的常态，钟情是灯的本质。而你，却总是站着，没有非分的奢求。 累的时候，我喜欢按按开开，忽明忽灭，它就在我的案头纠结着，明晃晃，曲颈向天歌，任劳任怨地驱赶我围案的黑暗。是灵感火花泯灭了吗？是意志妥协了吗？你不说，但懂得，会心一笑泯恩仇，听话，乖巧，服从我的驱使，这是其它侍者所做不到的。这些年，这些事，多少回，不去追，不去悔。就像台灯从不屈就黑暗一样，这是我俩相陪相伴的日子里，我在你身上读懂的心思。人总是在老了的时候，才去思索后事，而你，很久以来，就默默无语，祭祀我那一方心坛。虽然只有尺幅桌面，总让我眼里储蓄满满的光明。 我的时空不属于太阳，因为我自知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天和地，有时候装在书里，白纸黑字，需要用明晃晃的灯光去仔细辨认，其实不需要都去占领，只要读懂就已经足够，间或能留下自己的笔迹，那已经是高明的圣徒了。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贪婪的王君，征伐不断的美国大兵，追溯或许还有当年的小鬼子兵，他们杀了，烧了，占了，恶贯满盈。到后来，什么也没有给他们留下。属于你的谁也不可能拿去，属于你的，永远就是那么一点点而已。末了，还不知你我是否还能健在。有光明就有黑暗，跟随我站在书桌上，就是这些天地间普普通通的举止，我留下你，是想留住更多的光阴，并不是非要索取其它的什么财富，那是不现实的奢望，我不敢强求。 灯妹亲昵，没有过分的举止，端庄大方是我的仆人，但比仆人尊贵。它丈量寸桌方域，这是台灯点亮的方城。我在你的空间进进出出，自由自在，有这样私密的仆从，有这样贴心的知己，我的岁月又多出了一米阳光。

2010年9月20日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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