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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飞鸟的翅膀

2020-09-24抒情散文丁叶
——天空没有飞鸟,只有翅膀划过的痕迹
一有一年的夏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是一个关于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漆黑的夜里,压抑的声音,还有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我像个猎狗一样吸着鼻子,嗅着空气中潮湿的气味,室内三十度高温把他们紧紧包裹。黑夜中我抱紧他给

  
  ——天空没有飞鸟,只有翅膀划过的痕迹
  有一年的夏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是一个关于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漆黑的夜里,压抑的声音,还有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我像个猎狗一样吸着鼻子,嗅着空气中潮湿的气味,室内三十度高温把他们紧紧包裹。
  黑夜中我抱紧他给我买的布娃娃,睁大双眼,透过窗台看星星,看黑云。
  我记得他身材高大,有挺直的鼻子,宽阔的嘴巴,单眼皮细长,不爱笑。他给我买糖果和玩具,爱将我静静地抱在怀里,想着不为人知的心事。有时候为我梳小辫,三股花或四股花,他手上老有好闻的月季花香。
  有时候他会出门好长时间,有时候就在我家呆着。
  他是一个流浪者吗?
  我比同龄的女孩更加敏感,容易伤感。我知道谁真心喜欢我,谁讨厌我。
  那个到我家的镇卫生院女护士,描得漆黑的眉毛,嘴唇红艳艳地,她用涂抹着雪花膏的手抚摸我的头。
  多俊的丫头,像白雪公主哟,她笑得花枝乱颤,露出牙缝间的韭菜叶。
  我皮肤黑,满脸雀斑,头发枯黄,满嘴虫牙,鬼才相信她的话。
  父母尴尬地笑。
  那个教办的副主任,带着一架小电子琴对父母说,让小妞学弹琴,女孩子家学弹琴有气质,这孩子有音乐天赋。
  音乐天赋?我丫懂什么叫音乐天赋,五音都不全。
  父母更加尴尬地笑。
  好多年父亲去世后,还是教办副主任的他又来到我家要走了那架电子琴。我一边看着他把电子琴放进纸箱内,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童年时从未对那个物什感兴趣。
  家里突然来好多亲戚,七大姑八大姨,还有许多亲戚的孩子。母亲品尝着沾沾自喜的成就感,父亲则忙忙碌碌为他们找工作。
  他是“投奔”过来的其中之一。
  家里阴暗,心里也阴暗。有时候,我一个人跑出去,狂奔。他在我身后喊,小丫头,小心有车,我像风一样跑得更快了。
  你长的不是最漂亮,但是最可爱,他对我说。
  我可爱吗?我很脏,不喜欢洗脸,爱生闷气,没人喜欢我,可是他的眼神那么真诚,让你不相信也难。
  后来父亲让他在镇上的工厂上班,下班后,他爱坐在我家的葡萄树下唱歌。
  总是低沉伤感的张国荣的歌曲。
  嗯,好听,我说。
  我抱着他送给我的布娃娃,布娃娃大眼睛忽闪着,小嘴巴撅起,穿着粉红纱裙。
  晚上睡觉也要抱着她,这是我第一个月工资为你买的礼物,而且不要告诉你爸妈是我买的,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我们来拉勾勾,他的大手指温热,勾住我的小手指。他不像别人,总是在爸妈面前送东西给我。
  歌里总有那么多的情呀爱呀,我问他什么意思。
 嗯,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结婚吧,他很难为情。
 那我可以嫁给你吗?葡萄花像小雨一样落在我的眼皮上。
 他忽然笑了。
 这个要等你长大后再说吧。
  那你要等着我,等我长大,不要变老,我认真地说。
 我?他忍住眼角的笑意,可以吧。
  咯咯咯,我们身后响起笑声,我知道是云表姐。
 云表姐的脸白白地,胸部鼓鼓地。
  云表姐这个年龄可以和你结婚吗?我很认真地问。
  他的脸突然变红了。
  我重重地吸一口气,真想一下子长到云表姐这个年龄。


  他离开好长时间,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很多糖。
  我高兴地吃着糖果,围着他跳来跳去。
  母亲欣喜地对他说,成亲就是大人了。
  正好云也和人家定婚了,这下子咱们是双喜临门,母亲将一块糖放进嘴里,品得有滋有味。
  镇长的大公子相中了云表姐, 三番五次地托人求亲。母亲替二姨应允了这门亲事。
  当事的两个人都是木纳着,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忧伤。
  也许是太兴奋了,那一晚大家睡得特别晚。睡觉前他偷偷地送我了许多礼物,小人书、亮晶晶全是假钻的项链,还有一个崭新的书包,背面是我最喜欢的花仙子。
  过了夏天就上小学一年级了,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像我这样,他对我做了一个鬼脸。
  我感觉他不是真的高兴,他的脸上全部是悲伤。可是看到那么多礼物,我很高兴。
  夜里我仿佛听到一阵压抑着的哭声,我想那是云表姐的声音。早晨起来我看到云表姐扑好多紫罗兰香粉,却遮挡不住红肿的眼。
  我喜欢云表姐的眼泪,还有她压抑着的哭声,听到她哭,我就想笑。
  云表姐不喜欢我,就像我不喜欢她一样。



  后来的一天晚上,我听到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像是一个人被撕裂一样。我睁开眼睛证实一下,声音是云表姐发出来的,长短不一,像是有人要杀死她,我怕极了,想到隔壁房间叫醒他。
  可是这个时候,我却真切地听到他压低的声音。
  别叫,丫头在睡着。
  我偏叫,谁叫你娶了亲,是云恨恨地声音。
  那是以前定下的亲,你也知道,那时我……并不认识你。
  我不管,云咬牙切齿。
  很快粗重的呼吸替代了说话声音。
  我像一块冰一样凉,为什么他最喜欢抱着我,可是现在却抱着云。
  但是我很快睡着了。醒来后,我感觉自己仍然是一块冰。
  清晨的云像露水一样晶莹剔透,她真的很美。
  他对我很好,依然用温柔的手抚弄我的头发,我甩开他的手。
  小丫头人不大,脾气不小,他笑着说,固执地用手捋我的头发。我继续甩,真恶心,那上边有云的味道,紫罗兰香粉味。
   你媳妇下个月就要添孩子了吧,母亲问。这个月,让你表姑夫替你给厂长请假,不用上班去了,等孩子生下来再去也不迟。
  嗯,他的手一下子僵硬了,停在我的发间不动。
  云突然起身,把整个人躲在月季花丛中呕吐。


  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了,有一天夜晚,我突然听到他和我说话。
  应该说和睡熟的我说话。
  丫头,我要走了,你好好上学,他俯下身子说。
  快走吧,别磨蹭了,真等姨醒来后把我们抓走,云表姐催他。尔后轻轻走出房间。
  我突然睁开眼睛,他模糊的脸在面前。
  他们要走吗?不,应该说他要走吗?
  他吓了一跳,嘘,用手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别说话,丫头。
  我点点头。
  我要走了,他的笑容在我脸边绽放。
  是和云表姐一起吗?我轻声问。
   嗯,他低下头。
  如果我和云表姐一样大,也可以跟着你走吗?
  这个,他呆住了。
  你不说,我不让你走,我轻声哭起来。
  可以,如果你和云一样大,我就会带你走,他抱着我,他的胸膛那么的温暖。
   我抱着布娃娃,放心地又睡着了。
  从他们走了以后,我家再也不让亲戚来了,也没人再敢投奔我们了。毕竟,这件事让母亲颜面尽失。


   好多年过去了,我参加了工作,一天下班后进门看见他。
  他带着新婚妻子来到我家,那个女子,年轻妖娆,像五月盛开的花。
  他不再年轻,肚子微腆,呈现出中年人的福态。和我们一家见面后,也没人提起前尘往事,无非说家长里短,母亲询问他父母身体状况。他对母亲说,年轻时不懂事,没少给表姑一家添麻烦。
  哪有的事,没有,母亲一边倒茶一边客气。
  丫头这么大,变漂亮了,无话可说他才把话题转向我。
  我讪讪地笑。
  起身,离别,大家都很从容。
   母亲说,云表姐的下场却是很惨的,抓回来流产后,姨把她嫁到一个偏远山区。他倒是混得不错,离婚后到了南方,赚了不少钱,又娶了这样一个年轻女子。
  我对这些不再有兴趣,看看天空,蓝的耀眼,一片云没有。
  天空也没有飞鸟,只有翅膀划过的痕迹。

[ 本帖最后由 丁叶 于 2010-10-3 16: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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