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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那是故乡

2020-09-24叙事散文房子
那是故乡天黑以后,风吹在土地上的草叶上。声音像蚕吃桑叶。他在想离开的村子。母亲说,怎么没电话打来了。母亲说的是他居住的城里人的电话。他知道为什么,却紧闭着嘴唇,朝老人笑了一下。窗子外边的一棵刺槐的树叶在玻璃上摇晃。他把目光挪到外边更远的天空
                   那是故乡    天黑以后,风吹在土地上的草叶上。声音像蚕吃桑叶。   他在想离开的村子。母亲说,怎么没电话打来了。母亲说的是他居住的城里人的电话。他知道为什么,却紧闭着嘴唇,朝老人笑了一下。窗子外边的一棵刺槐的树叶在玻璃上摇晃。他把目光挪到外边更远的天空里,那里有一点蓝。有一群人在稻田里插秧。那大片的水,在阳光下亮亮的,每一个弯着腰劳作的人,都是一个小黑影。   村子,像一个沉默的铁器,一言不发。房子和树木顽强地活着土地上。那些从村子走向田野的人,皮肤粗糙而黝黑。他们把房子建得又高又大。一条刚刚铺好的水泥路,灰白色的光,在阳光下极其刺眼。   这个时候,他脑袋里的声音是遥远的。属于他的这个村子,他能想到了人,是陌生的。他从灰白色水泥路上走过去,遇到的人依稀熟悉。很多人和他说话,并以辨别的眼光看着他的脸。他和他们脸上,瞬息出现的,都是关于这个村子里的记忆。表情是模糊着的,僵持着的。那么近的遥远,几乎让他有些错愕。   它们都在飞,像羽毛飞起来。他看着村子里,到处飞着细小的草屑。“我像羽毛一样飞得更远了。”像一个人梦到的场景。而那并不是转身离开。夜晚的灯下,他想起一个人灰白色的容颜。这个村子在疯狂地填充着人的身体,而人的身体又把这个村子变成另一个不断庞大的东西。有许多人,得了疾病突然死去。母亲总说:谁知道谁能活哪一天。更多的人不记得死,只记得生。他脑袋里想起一个人:“她是一个并不惧怕死亡的人。”有人等着她,她需要睁着眼睛,看着一个人领着她,穿过一条漆黑的夜路,到达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   这个夜晚,他像一个木头楔子镶入母亲住的房间内。村子在他的脑袋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家具。觉得再熟悉不过的村子,和他实在没有什么关系。没有人知道他眼里是什么。他看着房前屋后,种满了各种谷物的秧苗,不久之后,都能收获,果实会换成钱。他们拿那些钱改变自己的生活。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随时能听到浓重的乡音,几乎听不清它们的内容了。   这算不算一种失踪呢?听着一位老人寻找孩子的声音,他这么想自己。到处都是灌溉的插秧的水。有一会不见孩子了,老人就会惊恐地到处找。他们的慌张表现在语调里、行为上。在一个有水沟村庄里,那些成年人,被记忆中的溺水死亡事件,吓坏了。活到八十多岁人,从街上走过,路过所有开着的门,都要进去看看,他们要说上一些话,才能离开。   “他们都很辛苦而劳累的,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物资生活。”他对哥哥说。   哥哥在抽上了档次的烟,他刀刻一样的脸上,有些舒展。“现在每天很多人能收到很多钱,他们在拼命干活。”他心里说:他们不觉得自己很老了。也不觉得多苦,甚至他们自己喘着粗重的气息,依靠着墙壁,也不觉得什么。   村子变化得像一个肥头大耳的怪物。他们瘦削的身子,蓬松的脑袋,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一个个建筑物,慢慢直起腰来。很多人都会说“日子变好了。”或者这是一种幸福的标志。他们忘记了累,他们嘴角的笑,都是不规则的,一闪而逝之后,多次重复着。   他不知道怎么算失踪到一个村子里。多少年之后,会不会有人说:“没人要我就好了。”那时他们像记忆中的某个人,看着自己的内心,这样说话。他们会不会有想逃离村子,到外边寻找自己的那一天?   他想起自己说过:“给自己失踪的权利不好吗?”多年前他有过。现在很多人不想有了。现在,他们不知道自己多年之后。他们有了现在想要的,多年后,他们会想要什么呢?和他现在想要的,有什么区别么?   他的脑袋里,有这样一个画面:男子在劝她。她什么都听不心里去,或者那些话她听清楚了,穿过她的耳朵,或者穿过她的身体,从另一个地方消失了。那些都不属于她。没有什么能改变她内心在一个地方的逗留。他们都活在自己的记忆里,并沿着这样的记忆,活成另一个自己。这个村子,另一个自己被覆盖掉了。有许多意外是他们害怕的,也是警戒着的。   村子在自己那里,它不会走远。没人知道风从哪里来。风在许多时候,让他们劳累而死亡。有一些凌乱的角落,有一些腐变的垃圾,没人看得见。夜越来越黑。从房间里,传到外边的打酣声,让人觉得睡眠无色无味。那些身体正在休息。而在村子里,所有的植物,都在生长。   在另一个记忆的空间里,他记得,一个人这样说:“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做不到。我有点看不起自己。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人。心,为什么要长在我的身上,它跟着我受了多大的罪。我深深抱歉。我已经对抗不了那个念头,它对身体的的伤害,让我只能这么看着它。带着我残废的身体,它究竟要走向何方,我一无所知。”   他在看一页书,书上的文字都象梦,每一个字都在飞,像失散的另一个自己,总也找不到另一半。“它多么可怜呢。它怎么会那么固执地带着我走向那里。我累了,好像走不动了。”他失踪在这个村子里,整个村子被一个人的脸代替了。他记得那个情景:她站在镜子面前,觉得脸上有他的影子,这让她痛苦。他在她的身体里延续着生命,作为女人她苦不堪言。你知道自己是孤独的,她说。你在哪?他离她很遥远,像自己离这个村子的遥远。   屋子里暗多了,比刚才更暗。这里是故乡。一转眼,他早已不在那里了。那里,像一只小兽的口,啃噬着什么。能听到弱小动物被惊吓跑的声音。那片原野,只有那个村子懂那里的人。他这么想着,脑袋里是故乡之外,更遥远的一个声音。喊着他的名字,让他醒着,犹如在梦里。                  2012年6月19日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2-6-19 14: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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