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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小区里来了一只羊

2020-09-24叙事散文青衫子
这样说其实不太准确,貌似羊是自动跑来的,其实不是,羊是被人带来的。小区是住人的地方,也住了一些猫呀狗呀的宠物,以及一些花草树菜,多数是人工养的,还有一些野生的东西,比如空气,比如飞尘等等,还有一些看的见的鸟雀虫蚁或是肉眼看不清的细菌。我住在
  这样说其实不太准确,貌似羊是自动跑来的,其实不是,羊是被人带来的。小区是住人的地方,也住了一些猫呀狗呀的宠物,以及一些花草树菜,多数是人工养的,还有一些野生的东西,比如空气,比如飞尘等等,还有一些看的见的鸟雀虫蚁或是肉眼看不清的细菌。
  我住在这个小区有十多年了,刚开始住在平房,后来搬进了楼房。刚搬进楼房的时候儿子才生下来,现在儿子都上初中了。一天吃早饭的时候,儿子说谁家孩子呀,哭得这么惨。我说哪有,他说有,他听到了。这个时候,那只羊很配合地咩了几声,是有点惨,也有点像小孩子的哭声。当确切知道是一只羊的时候,儿子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埋下头继续吃饭,有点与他风马羊不相及的感觉。 这只羊每天都会叫几声,有时候是在早晨,有时候是在夜间,听的次数多了,我对这只羊便起了注意,起了遐想。
  我对于羊并不陌生,小时候见到过,家里也喂过。羊不大,是山羊,拴在院子南边的榆树底下,也会咩咩地叫,我却没有听出有什么惨,在我的印像中,羊们一直是这样叫的,大羊声音大些,小羊声音小些,大羊小羊一起叫的时候听起来有点烦人。在我看来,家里那只小山羊有点矫情,不好侍候,喂它干草不吃,喂它树叶不吃,我就懒得管它,扔到它面前爱吃不吃。奶奶说羊喜欢吃花食,喜欢换着花样吃,最好是牵出去放。于是我就牵着它出去放,沟头河边,遇到新鲜的树叶子,新鲜的花花草草们,它都爱吃,吃高兴了也是咩咩地叫,听不到一丝惨意。
  相对于我家的那只小山羊,姑奶家养的山羊是巨大的,有两只,其中一只是母的,耷拉着两只大奶子,比人的奶子都要大,看着让人惊讶。我跟爷爷去姑奶家的时候,遇到山羊产后哺乳,姑奶总会给我挤羊奶煮熟了喝,放上白糖,说是有营养。营养不营养的我觉不出来,反正感觉有点膻气,所以每次喝到最后的时候眉头都不自觉地皱起来,被爷爷笑作有福不会享。我回家跟奶奶说在姑奶家喝了羊奶,有点膻气,奶奶总会笑,说你爸小时候就是靠姑奶家送的一只羊救了命。这个故事我听说过不只一次,说是父亲幼年丧母,被抱养到奶奶家的时候才三个月,头都耷拉了,怕是不能活命。奶奶当时没孩子,没有奶水,急得不得了。姑奶从婆家牵来一只母山羊,挤奶煮熟了给父亲喝,硬是把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父亲年轻的时候身体很壮,我猜想可能和小时候喝羊奶有关。
  羊救活了父亲的命,有了父亲才有了我,我应该感谢父亲,感谢羊,更应该感谢姑奶。我长大了,羊没了,姑奶也没了,想感谢也没办法。父亲在,可是没在我身边,去了外地,先是在过麦后去了内蒙,后来过秋的时候从内蒙回来,过完秋又去了天津,然后又从天津去了长春。为了联系方便,父亲特意买了手机,去一个地方换一个号。听母亲说,父亲去了长春之后,一天晚上打来电话,问母亲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让她自己在家里多吃点油水,保证营养,而且很得意地向母亲说他那里生活很好,每天包子、油条不断,还有红烧肉。我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愿是真的。按照父亲的说法,他没有说在长春吃羊肉,在内蒙的时候吃过,说那羊肉真好吃,当时他义务帮附近一户牧民修屋子,不小心从梯子上掉下来,磕破了腿,牧民是个妇女,哈哈大笑,把父亲笑懵了,他情急之下朝她喊,你这人怎么这样呀,这里帮着你干活把腿磕了,你不说句客气话,还笑,真是的!不知道父亲的话那个牧民听懂了没有,好像是没听懂,反正是她的话父亲也没有听懂,最后她管父亲吃了顿纯正的手抓羊肉。听了父亲的讲述,我感觉很有趣,也想去大草原看看,看看那里的草,那里的羊,还有那些牧民和蒙古包。
  父亲把打工说成就当是旅行了,几年间也辗转去了好几个地方。从每一处回来,都会带回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如果真的依父亲所说,他是去旅行,那么他的相对起点在农村,在老家,是一只羊。那只羊救了父亲的命,让羊的同类们在我的心里有了相当的份量,强过那些小区里养的宠物狗宠物猫,以及其他那些花草树木们。
  立冬了,小区里的猫们狗们赶紧着换毛,花草树木们早已经露出衰容,立冬前的一场雨加雪更加剧了这种衰败的速度。草木的衰败是一种自然现象,却给羊带来了食物方面的危机感。我不知道小区里来的那只羊叫声之所以有点惨是不是这个原因,或者还有别的,比如寂寞,比如想家了。
  羊想不想家我不知道,我知道人会想家,离家久了都会想家,想家里的人,想家里的物,包括羊。我从二楼窗口往北看,发现了那只羊,它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院子里,脖颈上拴着绳子,有一搭无一搭地啃草。草早就变黄,继而变枯,少了原来的青青颜色,也少了原有的丰富汁液。院子原来是片荒地,长满了荒草,也堆了些建筑垃圾,像一座荒凉的坟场,没有几个人愿意来这个地方。小区里的人曾经传言这里会盖楼,有好些人打算在这里买楼。荒草越来越密,垃圾越来越多,也没见楼盖起来。后来附近一处地方盖楼,把这里当成了料场和办公场所,清理了里面的垃圾,起了二层的简易房,院子里堆满了钢筋木料沙石,搅拌车载着巨大的料斗来来去去,轰鸣声不断。工地上的工人们天天到吃饭的时候端着饭盒到院子里打饭,然后端走,听口音像是外地人。也有一伙子工人在小区里租房,七八个或是十几个人租一套房子。下班和上班时间,他们会三三两两戴着安全帽出入小区,与小区里的人格格不入。
  自从发现了那只羊以后,我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院子有了点家的味道。人还是那些人,物还是那些物,唯独比以前多了一只羊,一只农村家里才会有的羊。楼盖多久那些工人们在工地上就要待多久,粗略想一下,楼盖了得有两三年了,这些人也待了有两三年了,可能中间有些人会离开,有些新人会加入,可是在我眼里他们是一个整体,是一伙抛家舍业背井离乡的人,他们和我的父亲一样,天南地北到处打工,去了好多地方,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完成一次又一次旅行。我不知道那只羊是谁带来的,也不想去深究,在我看来,那只羊属于他们一个整体,谁带来的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只羊,这个院子像家了。我一次又一次看到,那些来往打饭的工人们,在经过那只羊的时候都会自觉不自觉地看它几眼,有人还用手摸一摸它的头,脸上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只羊又叫了,声音听起来有点惨。
   [ 本帖最后由 青衫子 于 2012-11-13 08: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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