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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文字检索我的村庄之六:软玉米

2020-09-24叙事散文曹国魂
用文字检索我的村庄之六:软玉米文·曹国魂在季节的河流里,玉米是最后的一潮巨浪,带着漩涡,像水柔软,一次次把我的村庄卷进苍白的境地。秋后的阳光犹如融化的熔岩,我的骨头软了,肉开始脱离骨骼,血管变得极度脆弱,经不得风吹,更不适合在大地张望玉米跌
用文字检索我的村庄之六:软玉米

文·曹国魂

在季节的河流里,玉米是最后的一潮巨浪,带着漩涡,像水柔软,一次次把我的村庄卷进苍白的境地。秋后的阳光犹如融化的熔岩,我的骨头软了,肉开始脱离骨骼,血管变得极度脆弱,经不得风吹,更不适合在大地张望玉米跌倒时发出的骨折声。

而我,在沮丧中窥视父亲的喜悦,玉米以不同的颜色和形状淌进村庄,父亲的土地在秋后散发出的腐蚀气,我在越来越远的地方守身如玉,不说玉米。

玉米在大地坐落,我一直认为它挺直的腰杆从来不会惧怕任何自然的屈辱,它拥有最为让我敬畏的韧性,高昂地矗立在村庄的周围,矫健而且雄伟,是我喜欢的那种风范。玉米生长的季节迟缓,忧郁的叶片在烈日下发出暗绿色,它细小的根系牢牢攀援大地的水分,柔顺纤细的身子在风雨里一次次弯下来而又直上去,婆娑的身影投射在大地,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村庄。看见玉米茂盛的地方,村庄一定也在静谧中品味日子的甜蜜。

很多的时候,我都随着父亲去田地间看望玉米的长势,父亲一边走一边喜滋滋的咂舌,从他复杂的表情里我经常领略到,父亲是种玉米的好手,玉米和他一样柔软,适合与土地亲近。我也经常从父亲别后仰视他的身影,与玉米的弯曲、挺直并和在一起,两种不同的作物种在大地,抠出村庄最为丰富的图案。这些图案时而像姐姐小时候的花裙子,一样显眼;时而是母亲缝了几块补丁的夹袄,褴褛中掩藏不住丰满;而是又像我案头的书籍,黑暗里哗哗作响,摇曳黎明的一丝光线,使我醒来。

我在玉米上场的时候都要大病一场。我静静地躺在病床,血管里流动着赤黄的药液,整个诊所只有我一人,我似乎躺在这儿极不合意。诊所不远处的田地里,父亲和哥哥姐姐挥动着双臂,玉米叶遮掩住他们黝黑的脸,柔软的玉米叶搓着父亲的脖颈,父亲不吭不响,缓缓地俯下身子,然后扛起一捆玉米杆搭在架子车后面。我望着我的亲人被玉米折腾,我试图爬起来看他们走远了没有,是否让房后的牛羊看见他们辛劳的动作,懂得生命因为相互依赖而增值。

然而,我再有怎样的心情也无法让病情急速好起来,我在高烧昏迷中比划着玉米,父亲抱着我,我在胡言乱语里看见了一片片玉米在秋后仍然疯长,看见母亲丰盈的身子,深绿色的头巾,走动着,母亲笑盈盈的脸上挂着几片玉米的碎叶,我张开双臂,很快闻到了母亲体肤淡淡的香,一种熟玉米的香。

当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整整一个下午,父亲守着我,姐姐流着眼泪,屋子里静的如同只有院子里玉米缩水的声响。他们见我醒来,姐姐端来一碗鸡蛋汤,父亲把我扶起来,我说,我看见妈妈了。父亲连忙在我的头顶抓了三把,这是一种最为迷信的做法,父亲以为我中邪了,他一把把从我头顶试图抓走侵入我身子里的邪,每抓一把,父亲攥紧的空手到了门外才松开,而且做出扔远的姿势。

那年我十四岁,母亲去世的第二年秋天,我大病一场,父亲说,玉米就数那年收成最好。而后父亲又说,是母亲带来的孝田,父亲相信母亲在另一个世界保佑我们,暗地里耕耘着父亲的玉米。

后来的几年,随着我身体的发育,我渐渐与秋后的那场大病彻底断绝了关系。父亲再也没有担心我会再次高烧。哥哥有时候半开玩笑,说那次我烧的能把玉米棒子烤熟了。

当季节快马加鞭驶过春分,玉米随着雨水冲击的土地一起走向遥远路途。在僵硬的土地里,玉米不骄不躁,宁折不弯,一场风雨的经历会使它们更加拥有豪迈的气概,在村庄与水汽之间来来去去。它们排列整齐,硕大的叶片有秩有序,与蓝天白云衔接,整个村庄感觉不到土地的空寂。玉米地的绿色放荡不羁,一天天,玉米按照叶片的程序生长,它们不敢怠慢季节的拥护和娇惯,是那样的自由。玉米用柔软的个性感化着土地的冷峻。

我一次次站在村庄的边缘,看着玉米。大地因为玉米的生长而不再安静,玉米拔节发出的低语,仿佛是父亲擦耳的叮嘱,轻轻地浸润着我的内心。我也禁不住站在玉米地里,蹲下来,我看到玉米匍匐的根系,粗粗细细突兀着,露在土地外面的根系牢牢抓着四周的泥土,像我盘曲在肌肤下的血管,泾渭分明。我俯下身,听见一部分根系在泥土欢愉穿行,从我的脚跟一直爬了上来,很快我就像一株玉米,软软的,希望给父亲一个秋后的惊喜。

[ 本帖最后由 曹国魂 于 2010-12-9 12: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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