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行色之蓝与白

　　西南于我来说是遥远的，陌生的。这种遥远和陌生波及了我乘坐的这架川航飞机，醒目的深蓝色的“四川航空”字样附在乳白色的机身上，以高昂的姿态标记着西南，传递着来自西南的那份遥远和陌生。同样遥远和陌生的，还有那些空姐，她们的美丽轻盈、举止得体、服务专业，还有更多值得称道的素质化为一个个细节，以春雨入夜的方式，滋润着飞机上的每一位乘客。我试着从她们的身材容貌、言谈举止仔细寻找来自西南那片地域的哪怕一点点特征，结果却是枉然；其实也不难理解，即使她们真的是土生土长的西南人，专业化的培训和职业化的锻炼也早已将那些特征抹得不着痕迹，更何况，我对于西南，对于川妹子了解很少，她们与那片神奇的地域一样，于我是遥远的，陌生的，一如窗外的蓝与白。
　　从飞机启动的那一刻起，我一点一点实实在在地与西南接近，与那片地域，与那片地域有关的诸多陌生与遥远一点一点实实在在地缩短。起初的悬晕伴随着几分内心的恐惧梯次向我冲来，然后又渐渐归于新奇归于平静。在这个过程中间，我的目光一次一次览过弦窗外的蓝天与白云，想像自己的灵魂会附于一只异样的飞鸟，完成一次由此岸至彼岸的穿越和抵达。
　　窗外的蓝天与白云，由之前在地面上仰视它们时所产生的遥远与熟视无睹，变得亲近温暖起来，我第一次有了想要触摸拥抱它们的细微冲动。这种冲动像飞机引擎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真实，而又如此新鲜，显见得与我的年龄不相符合，令我羞于将这种冲动所引发的散乱思绪，作更深层次的扩展延伸或是即兴呈现，只是故作平静地重新紧了紧安全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随意翻看几页杂志，将这种冲动，连同那些倏忽来去的思绪，随目光抚过窗外的蓝，滑过蓝色边缘的白，间或停留于蓝与白的缝隙中，然后轰然一声遁去，一团一团，一朵一朵，一粒一粒，掠过飞机的机翼，朝着与西南相反的方向，飘浮或是坠落，不管这种冲动和思绪最终会融入一片云，化作一滴雨，或是碎为一粒尘，这些浮光掠影，是我由陌生到熟悉的前往行程中留下的模糊印记，与蓝白有关。这些镜像从地面到空中，从平原到山区，从窗内到窗外，从声音到颤动，从灯光到日光，从阴云到晴空，从秀眉到粉腮，从亭亭玉立到款款而来，从纤纤玉手到缀着粉色花边的毛线坎肩，一波一波一段一段，不规则地冲入我的视野，短暂或者长久地存留于我的脑际，我无法精确的给予定格描述，只能本能地笨拙地将蓝与白，将蓝与白形成的无极包裹，将蓝与白所包裹其中的一只异样的飞鸟，一片飘忽的吉光，将这只飞鸟和吉光所呈现出的迷离或者清晰的思绪，将这些明明暗暗的片断，将这些片断的试图缀接与缝合的倾向，向着西南，向着陌生，向着融入，说成是一大块蓝，一小片白，或是一片蓝色与白色为主，混杂了其他星星点点颜色的拼图，就象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笔下的儿童体，零零落落，自然而然地搭建成一座灵智的灯塔，发出模糊的指令，开启我西南之行的按钮。
　　耳边是飞机的轰鸣，声音由大到小，最后归于均匀。这种相对均匀或者不均匀的声音，像一把平行的刀，在蓝与白之间完成一种既定轨道的无形切割，继而是一种既定轨道的无线缝合。在这种切割和缝合之中，偶尔会有轻微的颠簸，像是隐隐的痛感，透过机舱，通过坐椅，传递至全身，于是有那么一个或几个瞬间，基于生命，基于想念，基于生命想念或者其他的一点恐惧和几分欣喜伴着痛感一点一点袭来，让我知晓生命的另外一种存在状态，与蓝白有关，与从陌生到熟悉的穿越和抵达有关。
　　窗外，飞机的机翼呈现出一个白色片断，与蓝天白云的飘缈相比，这个片断是实在的，是一种可触的实实在在的物质。由它，由这份白，由这份白所包裹的坚硬和质感，延伸到整个白色的机身，连同那几个深蓝色的醒目的符号，以及那串符号所代表的遥远与陌生。起飞之前，飞机的外观影像存于我的脑海中，呈现出一种相对巨大的空白，就像那份由来已久的遥远与陌生。起飞之后，我坐在飞机的座椅上，作为一个分子，填充了这种相对巨大的白所形成的空间，从而完成一次又一次与蓝天白云的默默对话。这些对话它们可以懂，也可以不懂，对话中有些可以言明，有些不可以言明，有些是有序的，有些是无序的，有些是理性的，有些是感性的，有些是有意义的，有些是无意义的，但是无论是哪种范畴，如何界定，这些对话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是真实的，真实的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并且透过飞机的弦窗，投射出去，一次又一次，一句或者一段，像是一卷尚未剪接的电影胶片，有蓝，有白，更有蓝与白的相拥相守。这些话，在一次一次接触到窗外的蓝与白之后，有些消隐其中，成为了蓝或者白，或者界于蓝白之间，比如白色的飞鸟，比如蓝色的飞鱼，比如蓝白相间的格子衫，比如穿着蓝白相间格子衫的人，比如想在某个时间与某个人通一个电话，听一听那个人的声音，告诉那个人关于蓝，关于白，关于飞鸟，关于飞鱼，关于一次由陌生到熟悉的穿越与抵达……
　　 白云, 川妹子, 飞机, 乳白色, 深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