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岛

遥远的岛


　　我和那个岛屿本没有什么可以让我魂牵梦绕的联系。高雄，在我的意识中，几乎和台湾岛任何一个地方没有区别；台湾岛，在我意识中，差不多就是中学时学历史地理时留下的印象。近年，随着时事的变化，我比较喜欢收看中央四套的“海峡两岸”，增加了不少理性的了解。除此之外，如果，对那个遥远的我们称之为“宝岛”的地方还产生了诸多感性认识，却大多来自于我读过的岛内文学家们的文学作品和看过的不多的几部电影。

　　古朴的农舍，隐隐的远山，纵横的阡陌，铺满绿色的田野，在乡道上缓缓而行的牛车，咔嚓有声地蹦跳在石子路上的自行车，一丛香蕉树，一抹炊烟，碧蓝的天空，四野缭绕的雾气，有时，这些景象又笼罩在濛濛雨雾之中……这是我从电影中保留下的台湾岛的乡村景象。古旧的街巷，昏黄的路灯，疲惫的身影，沉闷的吆喝，彻夜喧闹的夜市，灯红酒绿的奢华，喧嚣与宁静交错，富贵与贫穷混杂，现代的光芒与怀旧的低吟……这是我从文学作品中感受到的台湾城市的氛围。虽然，我明知道现在的台湾，真实的台湾已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但我还是固执地保留着。老实说，那是正好应和了我骨子里那种喜欢怀旧的情调的。

　　盛极一时的台湾“乡愁文学”，的确涌现出了一大批才情横溢，感人至深的文学家，产生了众多诸如余光中的《乡愁》一样的脍炙人口的佳作。读大学时，每次读到台湾作家的那些乡土气息浓郁，感伤情绪深重的作品，我就会陷入一种感伤而无法自拔的莫名忧郁之中。觉得那个遥远得无法企及，而又实实在在有着我们相同的呼吸的岛屿，横陈在那些文人的文字之中，颤动在那些文人的情感之中，渐渐升腾起一种无形的云雾，飘过来，将我的敏感的灵魂包裹起来，然后把我带到那个绿色的岛屿。在那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到处流行的时候，我一直没能完整地记住过那首歌的歌词，却极其完整的记住了它的旋律，那不是一首特别感伤的歌，但是，在一个周末的傍晚，我独自靠在寝室的床上，用口琴吹奏着，竟吹得我泪流满面。我让自己在想像中的台北的大街小巷如云雾一样的飘荡，让台北细密的雨丝打湿那些山那些树那些房舍那些在街巷里踯躅的身影，也打湿我被乡愁感伤了的心……因此，齐秦那首《北方的狼》虽然让很多人追捧，我也在自己的内心坚决排斥，因为那实在无法融入我想象中的那座绿阴覆盖，细雨迷蒙的岛屿的氛围。

　　我们逐渐接触到了席慕容，三毛的文字，我想象中的台湾开始慢慢地发生变化。再接触到刘墉的睿智小品，李敖的疯狂文字，我想象中台湾便逐渐从濛濛细雨，淡淡轻雾中渐渐增添了夏阳的火热和秋风的萧瑟。那座怀旧的岛屿便逐渐生出了尘世的狰狞和杀伐的气象来。

　　一道浅浅的海峡，到底还是隔不断同源的血脉。随着开放的步伐，两岸的交流势不可挡。于是，我们便看到了那些政客们丢破鞋抓衣领的镜头，听到了如蚁的人丛中匪夷所思的枪响；我们看到了有人从辉煌的宝座跌入阴湿的囚牢，听到了成千上万的“红衫军”疯狂的吼声……这些现实的信息，真实而无可置疑，却慢慢将我想象中雨雾蒙蒙的宁静而怀旧的气氛逐渐稀释了。

　　无论如何，那于我来说，总归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在我的记忆里，阿里山的姑娘永远在翩翩起舞，日月潭的湖水永远是波光粼粼。我可以想象让自己站在玉山峰顶遥望无垠的太平洋，回看海峡的无际烟霞；我可以想象自己站在台北的旧巷聆听潇潇雨声，让世俗的香气满足我的食欲；我可以想象让自己漫步在南台湾宁静的乡间看晚归的牧童，听暮霭中唤归的闽南乡音。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真正去到那里。

　　因为那实在不具有可能性的。即使现在赴台旅游已经成为现实，即使现在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已经开通了与台湾的直航，我觉得，我还是不具备去到那里的可能性。所以，我愿意让自己遨游在想象里，哪怕那些想象已被渐渐地稀释。

　　今年初，我的这种想法却突然有了改变，我猛然觉得我与那个遥远的岛屿有了一种空前紧密的联系。因为我的女儿，她去到了高雄义守大学交流学习。从北京到香港，从香港到高雄，即使转了一个大弯也还是在半天之间就到了。她到了那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种初始的不习惯，这让我甚感宽慰。在QQ上，简单地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说学校在高雄市区郊外，在山上，学校很漂亮，老师很亲切，同学没有特别的不同，周末就岛上海上到处玩，到处吃，然后又在QQ上说走得脚痛了，吃得上火了……

　　自从她去了高雄，我就开始热切地关注起台湾岛的风土人情来。一有空就从网上搜集相关信息，有种恨不得看遍高雄的大街小巷，走遍高雄的山山水水的的强烈愿望。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卫星地图，便开始用它在网上搜索，结果果然搜索到了高雄市，高雄县，凤凰山，义守大学……我惊喜地将图像放大，竟清晰地看到了那座美丽的校园以及周边无际的绿色山野和田园。我立即用QQ和女儿联系，她恰好也在网上，便指给我看她们的住处——哪一条路，哪一栋楼，哪一个单元……我久久地注视着那个地方，仿佛看见了女儿正站在窗口向我挥手。

　　遥远的台湾，遥远的高雄！跨不过的海峡，追不回的时光！我以为，那个遥远的所在，此生仅供我怀想而已，而今我已开始不怀疑我迟早的抵达！


201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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