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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故乡人物系列]桂云姑姑

2020-09-24叙事散文张谋
母亲总是喜欢跟我唠叨些家乡的事,不管是在电话里,还是我回到家里。她可能觉得,我不在的日子,发生的事情我都应该知晓,做为一个在这块土地上长大的人,无论走到哪里,走多远,都应该和生养自己的那块土地之间保持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母亲说得多了,我就嫌烦
  母亲总是喜欢跟我唠叨些家乡的事,不管是在电话里,还是我回到家里。她可能觉得,我不在的日子,发生的事情我都应该知晓,做为一个在这块土地上长大的人,无论走到哪里,走多远,都应该和生养自己的那块土地之间保持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母亲说得多了,我就嫌烦,有时候一件事情没完没了的说了好多遍,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村东头的事,村西头的事,村南村北的事……
  母亲经常对我说起,你桂云姑姑家最近又咋地了……桂云姑姑我是有印象的,而且很深刻。她的名字叫桂云,我叫她姑姑至今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这其中的源缘,反正是上几辈人之间能扯上干系的,我也就桂云姑姑,桂云姑姑的叫着。桂云姑姑身宽体胖,身材略显臃肿,浓眉大眼,光看这身板和样貌就有官体,她是村上的干部,兴许是做干部久了,平时说话时都夹带有一副官腔在里头,义正词严。她最厉害的时候听别人说是县上的人大代表,属于比较有背景的那一类人。人们在背地里说她闲话时,总说,人家的大腿伸出来比你的腰还粗壮,意思是说桂云姑姑有背景,有后台,有地位。平日里,桂云姑姑回到家里,也是和平常人家一样,扛着锄头去田地里做农活。
  我和桂云姑姑的儿子年纪相仿,也因为我叫她姑姑,合着带着点亲戚的意味,所以我小时候常去她家玩,她家是村子里最早修起两层小洋楼的家庭。我去桂云姑姑家里,主要是找她儿子一起玩耍,有时也顺便跟着桂云姑姑的儿子帮她家里干点小活计,比如坐下来无所事事时,剥剥玉米棒子之类的,这样一来,吃饭时间,桂云姑姑总要留我在她家吃饭,我当然不好意思,要走。但桂云姑姑说,甭忘了你叫我姑姑呢,我们是亲戚,吃顿饭算什么,再说你也帮着我们家做事了,又不是白吃的,你这娃还真扭。我最喜欢吃桂云姑姑做的油泼辣子,油特别的旺,浇在面条上,红艳艳,亮旺旺的,闻着就特香。她家里的生活条件好,舍得下油,泼辣子时用油量大,把辣子侵透了。像我家,其它家庭泼的辣子里面都没有什么油,干巴巴的,结成一块一块,吃时要用筷子刨下来一疙瘩,放面条上搅了许久还是搅不匀,吃在嘴里只是干辣,没油腻味,不香。桂云姑姑还爱做臊了面,用臊子打汤,汤里打上豆腐,黄花菜,木耳,葱花等,吃起来特别的开胃口。我在她家里吃饭都能多吃两碗,为此,回家后经常免不了被母亲数落一通。
  在我的记忆里,桂云姑姑也为乡亲们做过些实事,毕竟她是个村干部,算是一把手。她在早些年曾办过一个信贷所,这个信贷所没有悬挂什么标志,也没办公地点,要说有,就是她家里了,具体的就是去她家里,按照正式信贷所的方式借钱打条子,偿还时还一点分毫的利息。这样,哪家手头紧时,可以到她哪里先借钱用,以解燃眉之急。我记得母亲就曾去桂云姑姑那个信贷所借贷过五百块钱,给我做报名费用。当然,这钱也不是给谁都借的,在村子里口碑普遍不好的,经常干些偷鸡摸狗勾当之类的人,这些人要借贷时,桂云姑姑是不予理会的。而且,借钱时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参照这个家庭的成员,收入,偿还能力等各方面因素确定贷款额的多少。这个事情本来是个好事情,方便了乡亲们。但后来,信贷所办了没多久就停办了,原因很简单,有一小部分人借钱不按时偿还,还耍无赖。桂云姑姑因此很痛心,好不容易从上面申请下来的一个信贷项目,就这样毁了。
  桂云姑姑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桂云姑姑是有背景的,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她的大女儿没考上大学,照样被她找关系安排到了一所当地学校当老师,这些都是靠人际关系的,她认识的人多,当然好办事。二女儿初中毕业,就被安排进了一家国营药厂,当起了工人,吃起了商品粮。儿子更是大费周折,托关系送去当兵,谁知不争气,部队上的苦受不了,去了没几个月就私自跑了回来,这等同于是做了逃兵,不是桂云姑姑有人在上面顶着,这一关就过不了。后来也送进了一家国营的厂子,当起了工人。再后来嫌做工人辛苦,其它人八辈子也谋不到这么个好差事。又不干了,反正塞来塞去,折腾了好多年。最后买了辆车,开车载客才稳定下来。
  桂云姑姑把儿女们都安置好了,这也操碎了的她的心,她也算是尽心了,做了一个家长该做的。桂云姑姑后来好像下台了,毕竟年事已高,其实她还不算老,只是疾病缠上了她。桂云姑姑离世的前一天,还坐在我家的院子里,她看上我母亲做的针线活,喜欢穿我母亲拉的“千层底”。她坐在我家的院子里,看着我母亲做好了那双鞋,她拎着鞋子满意而去,然而却一去不返。为此,母亲难过了好些天,这让人怎么接受,昨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第二天就撒手而去,与我们两个世界了。每次母亲说起桂云姑姑的时候,眼框里总是充溢着泪花。母亲说,桂云姑姑心里其实很苦的,只是不敢向外人诉,为了解决三个孩子的工作问题,她是求婆婆,告奶奶,跑上跑下找人,没把她折腾死,这其中的苦涩滋味是外人体会不到的。实际上她并没有别人私底下说的那么风光,她也只是个农村走出来的普通妇女,要操孩子们的心,为孩子们找寻出路。她受得委屈最多,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己。
  我想起桂云姑姑时,看到她正两只胳膊抱在怀里,和其它人谈论着什么,听不清楚具体的在说些什么,但她的声调我很熟悉,清脆,爽朗,并带有微微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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