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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乡村“石雕”

2020-09-24叙事散文山野农夫
乡村“石雕”石磙冬日里,稻场空寂了。与石磙为伴只有草垛。石磙像一头牛伏卧在稻场中,草垛像一位老汉坐在稻场旁。它们相依为命,静静地守望冬天,守护稻场。小麦登场,石磙才开始工作。正午,太阳辣辣的,稻场上铺晒的麦子被炙烤得嘶嘶地响,就像蚱蜢叫似的
   乡村“石雕”
  
   石磙
  
  冬日里,稻场空寂了。与石磙为伴只有草垛。石磙像一头牛伏卧在稻场中,草垛像一位老汉坐在稻场旁。它们相依为命,静静地守望冬天,守护稻场。
  小麦登场,石磙才开始工作。正午,太阳辣辣的,稻场上铺晒的麦子被炙烤得嘶嘶地响,就像蚱蜢叫似的。老农知道,此时是碾打小麦的好时机。牛拖着磙,以人为圆心,以牛绳为半径,在蓬蓬松松麦场上行走画圆,一圈又一圈,一圆接一圆,慢慢向四周扩展,直至把整场碾完。人汗水淋淋,牛气喘吁吁,磙吱吱呀呀。
  碾打水稻,较碾打小麦轻松。碾打水稻多是天凉的早晨。朝晖染红了稻场。青青稻叶,黄黄的谷子,被霞光染映得闪闪发光。牛拖着磙,在场上不停地画着一个个圆圈,扬起阵阵稻谷清香。天不热,牛不累。青青的稻叶惹得牛直流口水。趁人不在意时,牛弯下脖子,衔起一把稻禾,边拉磙边嚼禾,磙子自然拉慢了。老农见此,极不顺眼,禁不住狠狠抽牛一鞭子。牛老实了,不再偷吃,磙自然快了。牛缓磙慢,牛疾磙快。牛与磙是一根藤上的苦瓜,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始终相依为命。
  铁牛进村后,有的老农用铁牛拉磙,取代了牛。对此,牛自然高兴,磙也乐意。铁牛拉磙,如同壮马拖空车那般轻松。铁牛嗵嗵嗵地响,磙吱呀呀地跑。铁牛吐出浓浓烟雾,如同一根根黑绸,在稻场上空飘飘舞舞。铁牛的轮子,派上了用场,与石磙一起碾打小麦或稻谷。车轮碾两边,石磙碾中间,它们配合协调,工效又快又好。
  石磙还有它用。村民夜里开会,会场设在稻场,把石磙竖起当桌,搁放柴油灯,安全又方便。小伙子们比手臂力气,喜来到稻场,翻动石磙栽跟头。遇上身壮力大的小伙子,石磙被翻动得如同猴子翻跟头一样。有时候,放学孩子来到稻场上玩耍,把石磙当玩具,弯下腰,一起推着石磙骨碌碌地滚动,如同滚球一般。
  石磙原创者不知是那代祖先。石磙碾打谷麦,也不知碾了多少代、多少年。但石磙最辉煌、最受人宠爱之时,应是我国农村土地刚实现责任制那几年。一个生产队只有那么几个石磙,分田到户,几家合伙一个石磙,常常为农人带来不便。添置一个石磙,很不容易,因此,每到谷麦登场时,农户之间,相互借磙,如同借牛借马那样慎重。到了冬季,磙子闲了,怕人偷去,有的农人劳神费力将磙滚到自家门口。
  如今,石磙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不再受人宠爱了,不少的石磙被淹没于稻场旁野树杂草丛之中。但它们像有恩于我们的祖辈一样,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石 磨
  
  “上是岩,下是岩,中间飘出雪花来”。此谜语的谜底是石磨。
  石磨有大小之分。大磨,要两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大磨是用驴或牛拉,大都是用于面粉加工厂。大磨上块有两根磨柄,用于系绳套杠驴、牛拉磨。驴、牛拉磨时,后面如果没有人催赶,它们会捣蛋,不好好拉磨。人精灵,将其双眼蒙住,不在后面催赶,驴或牛照样绕着磨座拉磨旋转。驴或牛拉磨,不需专人添磨。一般在磨眼中插入一根棍子,将麦子堆放在磨眼上,磨子转动,棍子微微晃动,将麦子均匀引入磨里。小磨,只箩筐口那么大,推拉此磨是用人力。磨的上块只有一木柄,柄上戳有洞孔,便于钩上磨手。推拉此磨,一般要两人,还要一人添磨。两人一齐握紧磨手,推推拉拉,旋旋转转,需用力均匀,配合和谐。
  小麦黄了,人们就想闻到面粑香。小麦脱粒后,人们迅速将其淘净晒干,寻找磨子磨粉。小时候,我随母亲一道磨过麦子。母亲推磨,我添磨。母亲一人顶两人用,双手紧握磨手,两脚八八地站着,一来一去,一转一旋,两扇磨咬着麦子,呼呼啦啦地呻叫,面粉如雪花纷纷,落到磨凳下的簸箕里。我站在磨旁,一把接一把地往磨眼灌麦粒。时儿灌多了,时儿灌少了,磨子不时地变换着调子。母亲边推拉磨子边提醒我,添磨要均匀。面粉在簸箕里堆起座座雪山,雪山连绵不断组成一道圆弧。母亲蜡黄的脸上,滴下了串串汗珠。
  腊月里,村里人忙着磨豆浆,打豆腐。我和母亲一道磨豆浆。为了不让母亲吃苦头,我主动握起了磨手,让母亲添磨。牛怕犁水田,人怕推水磨。此话不假,推水磨比推干磨更费力气。我凭一股热情、一股猛劲,把磨子推拉得如同车轮一样快速转动,豆浆如倾盆大雨向下落。可是,一桶豆刚刚磨完一半,我就感觉腰酸臂痛,推拉无力。磨子像要熄火的车轮,悠悠转动,豆浆像小雨时屋檐下的滴水,有一滴,无一滴,断断续续的。母亲见此,接过了我手上的磨手。
  磨子上下两块,围绕磨心,紧紧磨合,磨出的是汗水、是辛酸。经一段磨擦,磨齿渐渐变平了。村人把磨齿比成人的牙齿,牙齿不利,就要请石匠师傅錾磨。錾磨就是用钎子将磨面上沟痕戳得更明、更深。石匠师傅一钎一钎地精雕细戳,两扇磨錾完,得一天多工夫。錾好的磨,就像村人那皱皱巴巴脸庞。錾了又磨,磨了又錾。一盘磨子,一年至少要錾两次。磨子惭惭变薄、变老,它把一生奉献给麦子、豆粒。
  石磨与石磙、石碾一样,一生是周而复始地行走圆圈。它们命运相同,碾过的是艰辛的岁月,磨过的是辛酸的日子。
   石 碾
  
  村头野树杂草中,一块硕大的碾盘,差不多半人高,团团圆圆,宽宽阔阔,像一块小稻场,上面站立着碾砣。碾砣如一只又厚又大的轮子。碾盘托着碾砣,远远望去,如同城里公园的一巨石雕。
  每次城里回来的年轻人,见此庞然大物,愣愣注视,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拍照。
  此是村头“石雕”,村里人叫它碾子。村里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吃的米,就是它碾出来的。听长辈说,碾盘、碾砣与石磙一样,出身于山里石头窠。它们原本是石头,经过石匠数月,甚至几年,一锤一钎地打磨,才出世露面。碾盘碾砣进村,当时没有运载工具,靠的是人力。拉扯它们需兴师动众。从山上拉扯它们进村,如果没有数百人的力量,没有祖辈的聪明才智,是进不了村的。
  碾米在室里进行,碾子居有房屋。按照“碾前不碾后,碾左不碾右”的村规,碾屋建在村前左边。矮矮的土筑屋,人踮起来,可以摸到桷瓦。八字型的门,如山洞一样,任人进进出出。窗口很小,一块砖可塞满。屋里阴暗,到正午时,一缕阳光才从窗口照进来。阳光像一根白带,在屋里飘飘闪闪。此时,可看清梁上的蜘蛛网、墙洞里的麻雀窝和地上的老鼠洞。
  碾米用牛力。小时候,我常随父亲赶碾。父亲把谷子倒在碾盘上,慢慢扒成圆弧形,然后架好牛。牛扛着碾米杠,绕着碾盘,慢腾腾地行走。碾砣围着碾柱吃力地转动,如同蜗牛爬动的速度。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断断续续,零零乱乱,给人一种苍凉、沉重的感觉。
  父亲在牛前双手握着月亮形的木器扒拨谷米,我在牛后挥鞭赶牛。父亲负责将谷米扒至碾砣的轨迹上,我的任务是不让牛偷懒或捣蛋。转了数不清的圈,碾了数不清的遍。牛累得喘着粗气,我转得晕头转向。父亲见此,喝住牛,从盘里抓起一把,捧在手上,走到窗下,撮嘴鼓腮,呼呼地吹气,糠末纷纷飘落,借着亮光一看,说:米还不熟,继续碾。接着,牛无奈地扛着杠,继续迈开艰难的步子,碾砣咬住碾柱转动,吱吱嘎嘎叫起来。如此,一盘米要碾几个小时。遇上夏日天阴或天黑时,碾屋内牛粪牛尿臭气薰人,蚊子狂飞乱舞。蚊子又大又凶,除叮人外,还叮牛。牛叮恼了,用蹄子打人出气。此时赶碾,我总少不了要吃牛几蹄子。
  村里40多户人家,共一盘碾子,碾子一年四季忙。最忙的时候,是腊月碾腊米。寒鸡刚刚打鸣,人们挑着谷,或端着箩筐,去碾屋抢碾、占碾。装有谷的箩筐,从屋里排到门外,长长一路。碾子昼夜不息地叫,还是有碾不完的谷。屋内吵吵嚷嚷,像喜鹊打破蛋似的。夜里,一道灯光,如一把利剑,从窗口射出,划破村庄寒夜的天空。那窗口又似高音喇叭,把嘈杂的声音传至家家户户,侵扰着人的睡梦。
  60年代中期,村里有了轧米机。从此,碾子闲置了。经过几十年风雨沧桑,如今,碾屋没了,剩下的只有碾盘与碾砣,与它们相伴的只有野树杂草。但村人忘不了它们。村里有位“土秀才”对它们称道曰:它们是一组古朴深重的石雕,镌刻着村庄的岁月沧桑;它们是一幅没有套色的版画,描绘着往日村人生存艰辛的故事,它们更是一部厚重的史书,记载着祖辈的智慧和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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