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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感谢上帝”

2020-09-24叙事散文青衫子
“总共一块一。”她微微笑着把茄子递给我,我给她一张五十元的,一张一角的。她缓慢地接过钱,从脸上的微笑和手上的动作来看不是很专业。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这一会儿暂停了。被砸坏的道路坑坑洼洼蓄了浑浊的水,难得她老胳膊老腿的在这种天能趁着瞬间雨歇
  “总共一块一。”她微微笑着把茄子递给我,我给她一张五十元的,一张一角的。她缓慢地接过钱,从脸上的微笑和手上的动作来看不是很专业。

  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这一会儿暂停了。被砸坏的道路坑坑洼洼蓄了浑浊的水,难得她老胳膊老腿的在这种天能趁着瞬间雨歇,争得一席之地来摆摊。   “吆,五十的,还有零钱吗?”   “实在不好意思,就剩这些零钱了,能不能找开?”我心想,如果她实在换不开,我就先去买别人的东西,然后换开钱给她,毕竟菜已经称好装袋。   “我看看。是真的吧?”她穿着一件实在辨不清花色的衣衫,腰身佝偻着,举起那张五十的,对着西天那抹灿烂的火烧云看了看,花白的头发簇着一张枣树皮样的脸,昏花的眼仁里满是紧张疑惑。   “当然是真的。”我一脸坦然地说,这种事我也不好过多解释。旁边的菜贩静观其变,见我看他,很自然地把目光从我和老太太身上收回到菜摊上,随手码了码面前的长条形茄子;有一只茄子被掰开了,露出嫩白的果肉,看得出,没有籽,很嫩。   她的摊子是一辆小的旧三轮人力车,车尾箱门平放,上面放着一小堆圆茄子,她说那样的便宜,一块钱三斤,而地上摆的这一小堆圆茄子品种和车上的不一样,好吃,卖七毛钱一斤;我略作迟疑买了后者。   她终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力,眼睛和身体从火烧云的霞蔚里收回来,朝我歉意地一笑,用尽量敏捷的动作拿着钱,移动腿脚,找到邻近的另一个男菜贩,“看看这张钱是真的吧?”然后一脸谦卑地等待结果,并回头满脸微笑着看了看我。那个菜贩拿过钱看了看,用手弹了弹,两手捏着钱的两端扭了扭,听听响声,又用右手拇指食指摸了摸头像部分的水印,又高举看了看中间的金属线,沉吟一番,轻声说,“真的。”她孩子般天真地笑了,取回钱,欢天喜地回来找零钱给我。她发觉我在盯着她,不好意思地朝我飞快地笑了笑,想必是她心里想迅速地笑一下,传达一种歉意,然后迅速收回去,只是她脸上的肌肉是如此苍老,不听话地耷拉着,从而将那种歉意的笑作了一种心有余而脸不足的延伸与定格处理。   她的这种笑让我想到了奶奶。那年冬天,父亲带奶奶去医院看病,我爱人帮着找了熟悉的医生,一番检查下来,也没查出什么来。父亲很高兴,奶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之前她告诉我,身体不舒服,吃药总不好,要我带她去医院看看,我说给父亲,父亲答应了。父亲应我的要求自己回家了,留下奶奶在我家里住几天,说她,“在你孙子家享享福吧,这里有暖气。”我和爱人白天都要上班,儿子要上学,所以平时只是奶奶一个人在家。第二天中午下班回来,我和爱人见客厅里的地板光亮异常,问奶奶,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她跪在地上用旧毛巾一点一点擦净的,还问我们,是不是平时我们也这样子擦地。我和爱人哭笑不得,爱人嗔怪她说,您都八十多岁了还跪在地上擦地,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小心受伤,我们可担待不起。儿子在边上笑说,我们家用拖把拖地,不跪着擦,日本人才跪着擦地呢。奶奶像个闯祸的孩子,一脸歉意地笑着,飞快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脸的沧桑怎么用力也收不回拉不起,就那么堆砌低垂出一朵风干了的花。   “给,找你四十九对吧?”她说着,先把四个一元的钢镚和一张五元的纸币放我手里,然后把另外几张纸币给我。“你数数,对不对。”秋风里,花白头发簇着的那张脸写满认真和期待。   我数了数,三张十元的,一张二十元的,一张五元的,另加四个一元钢镚。又数了一遍,没错。她眼巴巴地看我数钱,这中间没有一个顾客来。   我乐了,“找错了。”她满脸疑惑,眼神更加紧张了,嘴里喃喃着:“找错了?”   我抽出一张十元的给她,笑着给她解释,“多找了十块钱。该找我四十九,可是你给了我五十九,如果这么卖菜你可赔大了。”旁边的菜贩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下她明白了,哆哆嗦嗦地接过那十元钱,头埋下去,小心地把钱放进一个装钱的塑料袋里,嘴里喃喃着,“谢谢,谢谢,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呀。感谢神,感谢上帝……”   感谢神?感谢上帝?我心里笑了。   十一年前,一个妇人骑着自行车兴冲冲地去看她的未满月的外甥,回家路上在桥头被一辆骑摩托车的年轻人撞骨折了。路边一个女菜贩帮着把她扶起来,并说她,放心去看伤,车子先放我这里吧,没不了。后来那个妇人叮嘱自己的女儿不能忘了人家。女儿买了礼品去表示感谢,女菜贩说什么也不收,于是女儿经常舍近求远去菜贩那里买菜。那个妇人是我的岳母。   八年前,一个男人着急地在小区附近找他的儿子。他去打水的功夫,三岁的儿子一转眼不见了。一家人找遍了小区里的角角落落,最后在小区外的女菜贩那里找到了儿子。她说看着他一个人哭着朝街上走,就叫住他,让他等着大人来找,说路上车多不安全。那个小男孩儿是我的儿子。   几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去上班,儿子去上学,见路边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女孩儿在摆弄自行车,我和儿子越过她以后我又叫住儿子折回来,问她怎么了,她一脸焦急,小手沾满油污,说车链子掉了。我试着帮她装上,和儿子陪她来到学校附近的修车铺,给修车师傅讲明放学由她自己来推,我问她带钱了吗?她说没有。我掏出钱给修车师傅,让她走了。事后回家我笑着对爱人说,小姑娘真是可爱,连个谢字都没说。爱人开玩笑说,自当是认了个干女儿吧。   人活一世总得信点儿什么,比如老太太心里的“神”和“上帝”,那样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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