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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走在故乡的路上

2020-09-24叙事散文王建荣
走在故乡的路上——王建荣车子向山脚下驶去。天蒙蒙亮,我们便驱车前往那个与我一生都无法没有牵挂的土地。入冬的道路上一片苍茫,两边的耕地过了一年的收获,终于又休息下来,准备着来年的播种。干瘪的白杨树的枝丫胡乱的伸向天空,张牙舞爪,似乎又是那么本
                   走在故乡的路上
                                 ——王建荣    车子向山脚下驶去。   天蒙蒙亮,我们便驱车前往那个与我一生都无法没有牵挂的土地。入冬的道路上一片苍茫,两边的耕地过了一年的收获,终于又休息下来,准备着来年的播种。干瘪的白杨树的枝丫胡乱的伸向天空,张牙舞爪,似乎又是那么本本分分默默无闻。   我坐的位置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这条路走了无数次,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看一次这里的日出。橘黄的柔光轻轻揉搓着最近的几片云彩,一一被着了色,它们是最幸运和荣耀的,像是得道的高僧终于成佛一般。太阳的光芒像橙汁一样泼洒在了高高的山尖,像一顶帽子。大地渐渐明亮起来,色彩也渐渐炽热起来,金黄变成一团火红的烈焰。

  阴阳先生说今天是个举行祭祀活动的好日子,果然如此。

  一个夏天没有到过家乡了。每当提到我的家乡,人们总是摇头咋舌这里的道路,拐过一弯又是一弯,一会儿在沟底,一会儿到了山腰,一会儿又在山崖子边上走。泥泞,坑洼,令人惊骇。所以家乡从来没有通过公共汽车。要进城得走近两里路,来到一个携一弘清水的沟谷里坐车。   如今,一条平整的水泥路通到了各家各户的门口。这是一件大事,一件祖祖辈辈都想不到并为此高兴的大事,一个山旮旯里有了平整干净的水泥路。   我生下来,老太爷便在这里住,我想那时候或许没有这条路,或是有一条路,只是一个人走出来的小路,从这个山崖到那个山崖,从这个田埂到那个田埂。土是朴实的土,印着的是最朴实的麻绳鞋底印,窝窝点点,简简单单。一遍又一遍的踩踏着,走了一条一直没有长出草的小道,我三四岁时老太爷便过世了。关于老太爷的事,我知之甚少,只知道解放后是乡上的信用合作社的会计。一名优秀的会计,被村里村外的人尊重,我家也因严谨的家法和良好的为人处世在当地有较好的口碑。

  后来老太爷就葬在一个山坡上,前面便是他每天走一个来回的上班山路,无论风雨还是晴明。   爷爷,大概是参与过这条路的修整吧!这条路被修整过许多次,我也永远无法问询爷爷参与了哪一次修整以及修路的盛况。但我想爷爷一定领导过某次这样的活动。爷爷年轻时当过民兵连长,干过生产队队长。经常被派出去与其它村镇商谈劳务,爷爷那时思维敏捷,能说会道,村里许多大事都邀请他出面。对,爷爷一定领导过某次修路。   总和爷爷谈起许多,都是爷爷主动告诉我一些过往的云烟,讲述他只有一面之缘却终身难忘的人物,讲述和他那些已逝去的酒友或故人。爷爷的眼眸里总有一丝惆怅,坦然又似乎心有所思,我从不敢细问,尽管对爷爷年轻时代的故事是那么好奇。我猜,人到了生命不多的日子里最怕的就是回忆了。   如今,爷爷也在这条路上慢慢变老了。

  父亲,在这条路上也一样有许多的故事。每次提及,父亲似乎都会陷入过去的时光,感到阵阵心酸。父亲的苦,正是我这个年龄。但他比我壮实,比我吃苦,比我更有男子汉的气魄,比我更深刻的感悟着生活的窘困和真正意义。刚结婚的爸爸便去上驾校了。 20多里的路,父亲扛着饥饿不知步行过多少次。在这条路上父亲曾免费搭载过无数人,也曾救起过好多人,更帮助过许多人,到现在他们也依旧记得父亲,记得父亲早年的蓝色方圆农田车。那个蓝,就像父亲的心一样明亮。父亲是个好人,在这条路上总有父亲救助他人的感人故事。   这条路上有父亲的脚步和汗水,甚至是泪水和血水。这条路上有父亲的车轮轧过的无数次的痕迹,重重叠叠,反反复复,就像反复无常的岁月一样。把青春碾成尘灰把日子碾成胶片,现在,父亲换了小轿车,鬓间的白发也清晰可见。   渐渐的进入村子,那些屋舍依旧是最熟悉的。我们整日荡秋千,掏鸟蛋,挖土坑然后等人掉进去大笑的树林全砍了,又栽了一些新苗子,我再无法寻找到一块我坐过的熟悉的石头。沟里淌着没有源头的水,就这样淌着,夏天没有大水,冬天也不会枯竭,养育了一辈辈的人儿和牛羊。

  下车来,便听到了远远的犬吠 。在村子那头一只和村子这头一只,有时人也这样喊话,一个在山那头,一个在山这头,毫无压抑的扯开了嗓子的大喊。这是最淳朴生动的呼唤了。狗儿一叫,小小的村子便热闹起了,鸡也叫了,于是便有人前来骂这条畜生,人便也叫了。

  空气里弥漫着麦秸、蝴蝶和虫儿腐烂的味道,许许许多多年都没有散去的牛羊粪土的味道,是白杨叶子的笑声还荡在村子的小溪水里。

  一看见奶奶,奶奶就会张开布满岁月的双臂把我抱在怀里,不论是很久还是很短的日子,这拥抱是永远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这就是血脉亲情。我也会像个小孩子紧紧的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嗅得到那最熟悉也根深蒂固的烟熏火燎的味道。爷爷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落满了灰尘,一件棕色的皮夹克,下面里里外外穿了好几件。人老了总是怕冷。一条黑色的裤子上也沾满了灰尘和细草。爷爷确实老了,无心关注自己的衣着形象。   我们的房子就在半山腰上,想不出先辈是怎样想到又怎样做到,在半山腰开辟屋舍和羊圈。站在门口可以放眼整个村子,便也有了相差很远的喊话,或许,这就是乡村多依山傍水的构造吧?   一群绵羊正在山坡上寻着秋后的食物,啃食着干枯的草叶,一团团一团团,我知道没有它们乡村便会失去了一只会动的眼睛。被山峦围住的一片天空,像极了妇女头上的一块围巾,远处的雪山仿佛离人仅一步之遥。

  爸爸去坟上请来了先人,我们在堂屋摆好了婶婶奶奶做的供样,在又圆又白的馍馍上点上或红或绿的颜色,这是给祖先最好的歆享,一般的每一家都要做,在这天摆出来,供先人享用,也供人们评价,谁的又白又好,似乎每一个动作都是一种乡村文化最淳朴的音符,不可磨灭的记忆。不知道到了我们这一辈,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供样,这样的动作,会不会奏响这样的音符。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着多样的供品。   这时,最庄严的仪式便要开始了。   叔叔从羊圈拉出羊牲,在院子里点了火堆,我们便都要跪倒,来告慰先人,捧出子孙们一颗虔诚的心,点了火,爷爷便拿一张黄纸在羊牲头上绕着,念叨着给祖先的话,请求祖先接受子孙们的供奉。然后,会将掺了酒的水,最后一次洒在羊的头顶,如果是剧烈的摇头把水溅到每个人的身上,大人们便满怀激动和欣喜,这时祖先很高心接受子孙供献的表示。祖先的表达和后人的祝福都集中在了这只羊的身上,此刻它是被看作圣物的。逝者与生者情感的沟通,也便由它来完成。羊牲溅了我们一身水,爷爷和爸爸都十分高兴。

  接着便是把羊宰了,在供桌上,献几个时辰。

  再接着便是做熟了羊肉,祖先享用,然后后人享用,也叫“破盘”。
  最后,就是又该送先人上路,回到属于先人的世界。这次,我们在院门外,正对着大路。把刚刚献过的供品各取一些放在草上。秋天的麦秆整齐的堆成垛,摆在场上,骡子和羊要吃,暖炕要用。现在也是用麦秆点上一堆火,空气中弥漫着麦子的香味,卡巴卡巴的轻响,似乎是祖先正在享用这些供品,似乎是祖先不停的教诲,也似乎仅仅是一颗麦草最后对生命和时光的诉说。

  麦秆卡巴卡巴的响,我们拿着冥币一边抛向火堆,一边对祖先祈祷着自己的心愿,让以后的路更好些。多多发财,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团团圆圆,妈妈也祈祷祖先泉下有知让我学业有成。我们怀着一颗最淳朴和虔诚的心诉说着最真实的想法。爷爷像极了一个远古的巫师,一边烧着钱,一边念叨着“今天是公元二零一一年农历十一月十五日,儿孙有心为祖上许了牲,先人地下有灵,要多多操心,保佑子孙…….”许许多多的话。眼前我们的目光都注视着这堆火,看一张张的冥币燃尽,像是祖先一一收入囊中,这堆火便是阴阳两隔的一扇门,又是先人与后人沟通的媒介。我们把祝福和心愿都告诉了这堆火。爷爷的动作是远古时代人们对天,对神,对祖先的缅怀和祈祷的复制。几千年,甚至几万年,这种思考与缅怀不曾改变。这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仰望,是一种无发泯灭的传承。传承着一直以来的传承。   下午时分天便阴沉了起来,寒冷的西风刮过,我们向着大山,向着先人远去的方向,向着心中美好的祝福深深的跪倒在地行着大礼,我把我的头颅紧紧的贴在地上,贴向祖先的灵魂,贴向我生命的根系。爷爷也艰难的匍匐在地上行着大礼,看着爷爷老态龙钟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爷爷苦了一辈子。

  我想此刻我们把生命融进了村庄的山山水水,把心融进了这个家园生生不息的血脉里。   回来时太阳将从山顶落下。看了一天的人间故事,拖着疲惫的身子跌落在天尽头。山峦的背梁被余辉映的更加清晰。天地一线,相生相和,蜿蜒曲折,像极了故乡的路。   车子又在回去的路上行驶,在山上迤逦而行,山路像一条牧羊人的腰带舒缓的铺在家乡的这片土地上。这条路,许多家乡人的路。这条路是几辈辈人淌满汗水和血水的路。这条路上走来了新生和希望,也走过灭亡和沉痛。枯黄的芨芨草,还是那般茂密,长长的穗子在寒风中摇曳着,对我诉说着遥远的故事。羊群被赶回了圈,屋顶飘荡着炊烟。   我也行在这条路上,曲曲折折,舒缓陡急。同我的父辈祖辈一样从这条路上走来,从这条路上走去,永远也走不完,倦了就躺在路边化成一杯黄土。在光阴的路上谁都无法左右天命。   车子拐过一个山脚,完整的视线便被切去了大半,我望望无尽的山峦,仿佛又听到了牛羊的轻唤和祖先蹒跚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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