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种一棵树

上网时，我有好几个马甲，其一曰“树洞”。有人不解，问我何意？
我解释有三：一是姓中带木，先天与树结缘；二是我喜静，欲躲进树洞安寝，任洞外时光飞逝，如登陆的台风；三是听说对着树洞许愿，往往很灵验。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不能扯太远。
我喜欢树，喜欢它的高大挺拔，不卑不亢，坚强站立；喜欢它的浓阴匝地，郁郁葱葱，生生不息。因为喜欢，每年春天我都要为自己种一棵树，往往是一棵小桃树，或是一棵橘子树、枇杷树。我把它们种在阳台，或是老家的园子里。看一棵树的成长，其实也是反观自己灵魂的成长。
实际上，我更喜欢在心中为自己种一棵树，一棵信念的大树。
在唯物的时代，空谈信念也许显得有点迂阔和虚伪，但若要认真计较，谁可以没有精神生活，谁又可以摆脱左右自己行动的信念呢？没有信念的人，他和鸡豚狗彘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很佩服早期的革命者，如秋瑾、林觉民、恽代英、瞿秋白等人，他们哪一个不是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然而，他们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投身革命，为劳苦大众谋幸福，甘愿抛头颅、洒热血。比之当今那些携款潜逃，移居海外的巨贪们，比之那些为一己之私蝇营狗苟的官僚们，他们的信念坚如磐石。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他们心中的那棵树高大挺拔，郁郁苍苍。
目光投向更早的古代，五千年“忠孝节义”，造就无数心中有树之人。
屈原行吟汨罗江，伏清白以死直，携香草而魂归；苏武牧羊于北海，持节于异邦，麾毛尽脱而始终不弃；文天祥兵败被俘，高官厚爵不能使其变节，留下千古《正气歌》；杜十娘为爱情，一怒而沉百宝箱；不仅女子有气节，就连齐国的一个乞丐，宁愿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这些人的心里都有一棵大树，是信念的力量让他们奋不顾身。是谁为他们种下这棵大树？是五千年的“忠孝节义”。
当然，种树的最高境界是自种。元朝的许衡，一个清廉耿介的高官。他曾经在酷暑天路过河阳，渴得很厉害，道旁边有棵梨树，大家都争着摘梨吃，唯独许衡在树下正身独坐，神情自若。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摘梨吃，他回答说：“不是自己的而拿来吃，是不可以的。”那人说：“世道混乱，这棵树是没有主人的。”许衡回答：“梨树无主，我的内心难道也没有主人吗？”
万外物可以无主，但我们的内心却不能没有主人，这个主人就是自己坚持的信念。
由此引出一个话题，那就是“慎独”。慎独就是自律，是封建士大夫的至高道德标准，具体指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能模范地遵守道德规范，做到言行一致，人前人后都是君子。
“慎独”一词出于《礼记·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慎”就是小心谨慎、随时戒备；“独”就是独处，独自行事；“道”就是我们内心持守的信念。意思是说，做人的道德原则是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的。
在《大学》里也有关于慎独的论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君子为了让自己对自己满意，就一定会独自面对自己的内心。
由此可见，慎独是一种情操，是一种修养，是一种自律，是一种坦荡情怀。
慎独则心安。智者以心灵监视肉体，用上半身指挥下半身，而愚者常常以肉体监视心灵，用下半身指挥上半身。这种人心中无树，要么一片荒漠，要么杂草丛生。他们做人做事没有原则，没有底线，人前人后不一样，不讲诚信，能骗就篇，能蒙就蒙，能混就混，能赖就赖，实在混赖不过去，就怪自己运气不好。似这等没有信念和操守之人，假如再遇上抗日战争，那绝对是当汉奸的料。
有一次开作代会，本市新任作协主席李汉荣发表讲话：“我们的父亲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到那时候，我们就没有父亲了，但我们要做自己的父亲。”汉荣老师的话说得多好啊！父亲是我们心中的那棵大树，他一生都在指引我们向前，向上，向高处不断攀登。当我们犯下错误的时候，父亲会毫不留情地申斥，甚至痛打我们一顿。我们之所以能成长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怎么能离得了父亲？做自己精神世界的父亲，就是要我们自己监督自己，自己引领自己，不断地求真，向善，尚美，知趣。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成为一个有信念有操守的人，成为一个让人尊敬的，真正意义上的人。
李汉荣说的也是慎独的问题，是文人的自我监督，自我约束，自我提升，自我教育的问题。而教育的最高追求，不就是给人的内心世界种下一棵信念的大树吗？一个没有信念的文人，是不配拥有文人的称呼的。这样的文人不但没有信念，更没有气节，尽管写作着，但大多是文化垃圾而已。
很欣赏屈原的一句话：“举世皆浊我独清。”不要跟着世界一起浑浊，不要跟着混蛋一起混蛋，不要跟着坏人一起苟且。我心有树，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这才是令人敬佩的君子之风。
朋友，给自己种一棵树吧。这树干是骨气，树根是诚信，树枝是仁爱，开花为美，结果是善。
——这棵树叫信念。
我相信善恶有报；我相信是非分明；我相信自强可以不息；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相信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去动；我相信爱情，相信亲人，相信一切可以相信的人；我相信理想，相信成功，相信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我相信“德不孤，必有邻”，在这世界上，和我持相同信念的，远不止我一个；我相信诚实的劳动可以创造一切，凭自己的一双手就可以打拼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相信二字，有这点就够了，相信总比不相信好得多！ 2011年11月7日（21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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