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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陈大棒槌

2020-09-24抒情散文李雷
陈 大 棒 槌文/李雷贾平凹先生对人类文化产生与传播过程的诠释耐人咀嚼,他说乡村是人类文化的根和发源地,随着人口的城市化迁移,城市便成了对各种自源文化进行加工、融合、改造、创新和传播的最佳场地。我赞同此观点。就拿“棒槌”一词来说,其原是指乡
陈 大 棒 槌
文/李雷
贾平凹先生对人类文化产生与传播过程的诠释耐人咀嚼,他说乡村是人类文化的根和发源地,随着人口的城市化迁移,城市便成了对各种自源文化进行加工、融合、改造、创新和传播的最佳场地。我赞同此观点。就拿“棒槌”一词来说,其原是指乡下妇女在洗衣服时用来捶打的木棒,因其粗硬且状直,加之用起来有劲道,乡人就发挥其具有浓郁乡村特色的想象力,把世间雄性胯下之物甚至是如玉米棒之类的直状粗硬物称为“棒槌”。当这一棒槌文化被传播后,人们就把那些做事专横霸道、刁蛮无理且随心所欲之人也引喻为“棒槌”,进而各行业中那些末流混饭吃角色也被称为“棒槌”。不是吗!就连张纪中版《西游记》中,悟空奚落给他在天宫带路的四大天王为“传说中的四大棒槌”,着实让人发笑。
我现在工作的医院就有过一位“棒槌”门卫,他本名陈福,在医院门诊部门卫室上班,尽管是临时聘用的,却也混个门卫领导在那里吆喝着。他的工作任务主要是维持来医院一切车辆的停泊与运行秩序,并按院方规定收取停车费。因他在工作中表现出别样的滑稽、粗暴和刁钻,不仅是医院工作人员,就连很多司机朋友都咬牙切齿地骂他“陈大棒槌”。
我到医院报到时,就领教了陈大棒槌的厉害。接到调令那天,卫生局电话通知当天就要报到,时间紧急我只好驾车前往。(我原来主修神经内科学,在另一家医院工作,前几年因一起医疗事故,被调到一卫校教书。这些年尽管在教书,但还是到医院里去做些锥颅呀、腰椎穿刺呀,甚至是开颅之类的小手术。去年我职称重评后,卫生局领导和一些老专家一合计,便把我调到这家二级甲等医院。)我径直把车开到医院工作人员专用停车位,准备下车离开时,窗外竟然立了一彪形大汉。这汉子个高且不论,就那布满红血丝泛黑的一对大脸,着实令我吃惊不小。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有什么事,他就发话了:“呔!这里是你停车的地方吗?到那里去!”声音很大,恨不得让全医院广场的人都听到,随后用那根被香烟熏得发黄且通体泛黑的右手食指指向远方。我拿出调令辩解:“我是来报到的,我在这里可以停车的!”他正眼都没瞅一下,说自己不识字,况且如今拿这种东西来骗吃骗喝的人很多,谁知道这调令是真是假。说话间,嘴里的标点符号直泄于我脸上,就连他嘴角都积累了不少那样的标点符号原子。我本想和他理论一番,但又觉得不值,因为那天是个好日子,怎能让一个骚魔野道坏了心情。于是就将车倒出,开到要收费的停车位置,下车后,拿上他用那几根黑里泛黄、黄不溜秋的手撕的票据离开。到医院正式上班后,慢慢才知他就是“传说中的陈大棒槌”——厉害着呢!全医院数人家最牛逼!比院领导还领导呢!好多同事都这样说。
自从领教过陈大棒槌的厉害,加之医院离家不远,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步行上班,再没有和陈大棒槌发生过任何交往,只是每天上下班时陈大棒槌在医院广场指挥车辆停放出入的身影和呵斥司机的大嗓门不断涌入我的眼帘和耳际,令我厌烦。
陈大棒槌常和司机朋友吵架。医院大门口车辆进出都是单向行驶。进口处的那根横杆每天除过午夜到凌晨六点这一段时间外,其他时间一直向上直立。有细心的同事说,干嘛要在医院广场修旗台立国旗杆呢,只要在进口横杆上挂面国旗不就完事了吗!把那旗台平整成停车位让陈大棒槌多发些财岂不更好!而出口处的那根横杆就不同了,整天起起降降,频繁得不得了,除过本院急救车或是院领导的坐骑或是陈大棒槌认得的那几辆车外,其它车辆出门,棒槌都要查询是否有收费票据。有些出租车本就是送个病人后掉头离开的,棒槌也要收费,不过不多就一元,棒槌美其名曰:医院道路维护费。就为此,好多的哥和他在大门口嚷嚷,到后来出租车干脆不进医院,除非乘客买单才行。更可笑的是,棒槌没有车,也没有驾照,却颇能指挥倒车。本来人家司机按自己的判断,车会顺利从泊车位倒出,可棒槌就是要司机按他的指挥倒。他总是站在车后,双手换着画圈,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吆喝:向右打,向右打,打偏了,过了,再向左打半圈……,结果把司机给搞晕了,不小心撞到另一辆车上,要么碰个窝窝,要么挂些印痕。两家车主有了戏的时候,棒槌就来个猪八戒倒打一耙,说是司机没水平,他的指挥绝没有问题。就此,司机自然和他嚷嚷。此情此景让院里的小青年们着实大笑一番,还说,要是棒槌成了交警,那一定会忙死我们这些人。
科室护理站的姑娘们也常叨叨陈大棒槌。说来也可气。医院早些年修的自行车停车棚是按当时的标准修的,如今很多人都骑电动车或是摩托车,车大车多令车棚不够用,很多车只能停到棚外,这个现实很多人还是理解的。而自从这个车棚被陈大棒槌老婆看管后,他们两口子立刻在这上面做起了文章——凡骑车来医院看病或办事的,如果怕自己爱车被雨淋、风吹、日晒,只要掏一块钱便可堂而皇之地入驻车棚,车棚里有的就是地方。而医院工作人员的车呢,要求到车棚外面停放(个别人的除外),棒槌两口子说:顾客至上、先人后己吗!有人反映到院领导那里,竟然院领导也如此说。很多人气得没有办法,就买上雨披或者是其他耐晒的东西苫在车上,到后来有些坐车方便或者是离家稍近的人就干脆坐公交或是步行上班,再也不去理睬这个车棚。
科室里有车的同事常埋怨院领导,这实际还是和陈大棒槌有关。陈大棒槌对医院一般工作人员的车也收取费用,这个费用不叫停车费叫看护费,为啥呢,他的理由很硬:偷车贼频频来医院转悠,他得操心啊!所以吗是要收费的,不过不多,上午五角,下午五角,夜间吗就免了。就为此,院领导也是支持陈大棒槌的,还说少开车,多坐公交多步行是利人利己的好事! 几个月过去,陈大棒槌的行径我确实了解了不少,同事们并没有刻意中伤他,确实是这棒槌做得有些不像话,就如此在医院工作年度先进中陈福的名字仍豁然再列。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想必院领导也有他的苦衷,只是不便说罢了。“多走路,多运动,身体好,精神爽;少开车,少生气,既少操心又省钱。”我常常勉励科室里的同事。有时看到医院广场上吆五喝六的陈大棒槌,就禁不住想起那句打油诗“尝将冷眼观螃蟹,看尔横行到几时”来,我笑了:大棒槌啊!大棒槌!你还能硬几天?就是乡里大牲畜胯下之物都有软的时候,你难道还能一直硬下去不成!

今年春节长假过后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医院急救室打电话让我过去,说有病人让我处理一下。我过去一看,原来这个病人竟是陈大棒槌,他不省人事地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流过血,没有其他外伤。陈大棒槌老婆说大棒槌是被一个愣头青小伙子倒车时撞倒在地的,头磕到水泥地上了。我查看后,初步判断是颅内出血导致的暂时性休克,建议他们去做个脑部CT。很快结果出来,与我判断相符,决定做锥颅引流术清除积血,便让棒槌老婆找来剃头师傅给棒槌剃个光头,开始了手术。整整忙了一个中午,陈大棒槌才算脱离险境,之后就转入普通病房。下午,棒槌体征正常,由于麻药的作用,我去了几次,他都是熟睡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我去查房,陈大棒槌已经清醒,见我进来想起身,我赶快摆手示意他别动。此时,棒槌头上缠纱布还吊一根引流管,脸色有些泛黄但红血丝依旧,只是感到那满脸的黑色横肉似乎少了。他病情很稳定,令我高兴,说明这又是一例成功的手术。其后几天里,我都按时去查房,我对棒槌病情的详细问询本是我职责所在,但棒槌两口子反倒不好意思,硬要他们亲戚请我和护理站的护士去吃饭。我谢绝了。谁知这一谢绝竟让陈大棒槌两口子有了想法。棒槌出院那天,我叮嘱完术后注意事项并根据棒槌病情及身体实际情况开了点药。不想一会儿棒槌媳妇拿着药来找我,说我开的药少,价钱又低,这样的药能起作用吗!还说棒槌说了是不是我来报到那天不让我停车,我生气了才不给开价钱大、疗效好的药。——天的佛爷!真是棒槌男人找了个棒槌媳妇!我哈哈大笑:不让停车那叫什么事啊!屁事一件。人要是计较那点屁事,还能活老吗!我知道给棒槌媳妇解释是徒劳,就赶快下楼找到陈大棒槌,给他两口子说了很多好话,他们才面带笑容地离开。看着棒槌那佝偻远去的身影,我有些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传说中的陈大棒槌”。

此后,陈大棒槌没来找过我,我打过两次回访电话,电话中的他只表达两个意思,一是病情恢复得很好,谢谢我的及时救治;二是为过去不让我停车的事表示歉意。我笑了。更让我开心的是医院门诊部门卫室换人后,医院工作人员的停车难存车难问题随即得以解决。

上下班再也看不到陈大棒槌,尤其是他指挥倒车的经典动作只能靠记忆来重温。人啊,有时就是不自觉、不知耻,有些事本来自己就不能很好地胜任甚至是违背良心去操作,这个事理自己也想得明白,却偏要装个糊涂还强词夺理率意而为我行我素,岂不知这样做了是有报应的。(这个报应不是迷信中生死轮回之类的报应,而是佛理中所说的现世的如口报、业报、事报之类的报应,类似于马克思哲学中关于事物两面性之类的学说)我常记得一位手握大权之领导在酒场上说过的话。一次酒会,最先敬酒于他,他端起酒盅往烟灰缸里倒一点酒,对此我总偏激地认为这是他领导当大后喝酒花样玩精的缘故,可他后面的话语令我大跌眼镜:富不可享尽,留与后人些;好话不可说尽,留与他人些;缺德事不可做绝,把自己让着些。一想起这些话,我总长叹:领导就是领导,棒槌就是棒槌,可怜、可笑的是很多人本来就是棒槌料,却偏要把棒槌想象成领导来吆喝,岂不知却真正变成了“传说中的大棒槌”。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2-2-26 00: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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