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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岁月深处,那一抹伤痛

2020-09-24叙事散文文珺
岁月深处,那一抹伤痛一直以来,心中藏着一个痛。二十三年前,在家乡小镇的一所中学里读高中。那一年,语文老师叫苏翰林。当时,他大约五十几岁,满头银发。老先生满腹经伦,语文课讲得非常精彩。老先生上课,从来不看课本。只在黑板上写个题目,就开始大段大
  
  岁月深处,那一抹伤痛
  一直以来,心中藏着一个痛。
  二十三年前,在家乡小镇的一所中学里读高中。
  那一年,语文老师叫苏翰林。当时,他大约五十几岁,满头银发。老先生满腹经伦,语文课讲得非常精彩。
  老先生上课,从来不看课本。只在黑板上写个题目,就开始大段大段给我们背诵课本里面的章节。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他讲朱自清《荷塘月色》时的情景。他双手背着,慢慢地走在过道里。微微地闭着眼睛:“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那时,先生满头银发闪烁着智慧的光泽。我们也慢慢地闭上眼睛,仔细地体会文章的妙韵。想象着那些从来也没有见过面的荷花,象婷婷舞女裙的样子。
  上先生的课,的确是一种幸福和享受。
  事实并不是这样。我们那一届的高中生,城镇子弟全聚集到了我们那一班。那时的小镇,汇聚了全省许多著名厂矿企业和高校。有闻名全国的地质六队,还有黄羊糖厂,第二拖拉机配件厂,甘肃省农业大学,甘肃省畜牧学校,甘肃省机械化学校,农垦电大……等数十家高校和厂矿企业,另还有本地的普通高中、初中和小学。因此,小镇基本就是学生的天下。所以,小镇的治安问题,主要的一方面,就是协调各学校之间学生的关系。但打架斗殴的事件还是常常发生。
  这些来自单位的孩子们,具有天生的优越感。穿得漂亮,有许多零花钱,看流行小说,唱流行歌,还能说一口好听的普通话。但他们大多不爱学习,管我们从农村来的孩子叫“老乡”。
  那时,城市和乡村的差别,不仅仅表现在人们日子过得好坏上。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是有城市户口的孩子,吃着国家给配发的供给粮。在家里不用做农活,有大把的时间来玩耍。高中毕业,无论能不能考上大学,都会找到工作。所以,学习和不学习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小镇子上,常有各种打架闹事的帮派,都是各厂矿的子弟和社会上的闲散人员组成的。我们私下里把他们叫“黑社会”。还听说头头叫“黑狗熊”、“黄三”什么的。这些人,在各学校都有眼线。若那个学校里有他们看不惯的人,或是有惹了他们的人的人。那你可能就会在某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会有人找到你。轻则,他们会向你要一些零钱化,重则就会受到一顿暴打。你还不能给老师或是领导反应,否则可能会遭到更为严重的惩罚。因此,对于我们手无寸铁的学生来说,这是极为可怕的事情。所以,一般的情况下,我们是不会惹厂矿的子弟的。我们和他们之间,永远也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
  而据说,我们班的某一些同学,就和这些“黑社会”有某一种瓜葛。
  又赶上了全国闹学潮。应该说,闹学潮是大学里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班的同学中也乱有人在乱搞。他们认为,闹学潮就是把课堂搞乱,让老师上不成课。每当苏老师声情并茂地讲解读课文的时候,总有一些同学,不知在教室的那个角落,做一个搞笑的动作,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这样一来,一堂课马上就会被搅乱。每每先生睁大眼睛,想找出捣乱的同学的时候,却一个人也找不到。而其他的人,敢怒不敢言,也不敢把那些人揭发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先生就大发雷霆。一般来说,课堂上,当老师发脾气的时候,就是再不听话的学生,那时也可能就安静了。这是对一个老师最起码的尊重。但那一班同学却不那样,老师气的发抖,他们却还在吃吃地笑。老师越生气,他们就笑得起厉害。或者,每当上课的时候,铃声都响了好久了。老师也在教室门口站了好久时间了。他们还在教室里不停的嬉笑、打闹,完全无视先生的存在。若换了别的老师,早气得摔了粉笔走了,但老先生却不,他黑着脸走进来,断喝一声,开始破口大骂。这时,教室里也许会短暂安静下来。但先生的气却越骂越大,往往一节课,就这样骂下去了。那几个捣蛋鬼抓住了这个规律,每节课都惹先生生气,那么,我们每节课都上不成了。上不成课,他们就非常的高兴,没有老师,班干部也不敢说,他们就越加放肆,打闹,游戏,追女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长时间,别的班的同学都把半本书学完了,我们还在《荷塘月色》阶段。
  这令我们又着急又反感。那个年月,乡村的孩子上学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我们女同学。上学,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了考上大学,有个出路。我们比不得城市的孩子们,不上学,我们只有回家种地或嫁人。
  在劝了同学没有用,还被恐吓要挨打的情况下。我们准备把这件事情反映到校长那里,因为他的侄女也在我们班上。
  有一天,在一帮同学的怂恿下,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校长办公室,把这件事情亲口说给了校长。当然,在说的过程中,我只能认为苏老师没有水平,控制不了课堂秩序,教不了我们。
  校长听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让我回教室上课。
  第二天,苏老先生就再也没有来给我们上课了。我们的课,由一个大学刚毕业的老师来上,他才不管我们听不听呢,课一讲完,夹了讲义就出去了。平常,也难得见他来一回教室。因为,他正和英语老师谈恋爱。
  而后,在灶房的大厅里,我们看到白发苍苍的苏老先生。原来,他被校长调到后勤科,去管理大灶了。
  每天都去灶堂吃饭,白发的先生,在灶房那一个小小的窗口里,伸出手来,收我们手里的饭票。我心里非常愧疚,快快地递了饭票,低着头,打了饭逃走。
  有一次,刚刚转过灶房的墙角,在那个拐弯处碰上了先生。想逃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好硬着头皮问好。先生好象并不知道那件事情,他只轻轻地对我说:“你的作文写得很好,要好好学习其它学科,争取考上大学,将来才能有出自息。”先生的白发,在风中轻轻地飘动。那一瞬间,我眼泪都流下来了。
  自此以后,先生再也没登上过讲台。
  讲台,是教师生命的舞台。当一个学识渊博的老师,面对讲桌下几十双渴求的眼睛,侃侃而谈的时候,真有一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感觉。那时,生活中所有的不快和无奈都化为乌有,在教师,学生和知识之间,一种美好的情愫在悄悄流淌。课堂,是一个温馨的世界。先生是渴望给我们上课的,有好几次,我们都感觉到,先生就站在教室外面的后门口,静静地听那个年轻的老师给我们讲课。然后,他轻轻地走远。那一刻,他的背影苍凉而遥远。
  毕业之后,曾在家乡的小城里遇到过老先生。那时,他已经退休了,见了面,还是很热情,问我在哪里工作,生活好不好之类的话。先生似乎完全忘记了那一件事情了。走过去,我又回过头去看先生,他的背已经驼了,白发在寒风中斜斜地耷拉在一边。
  后来,自己做了老师。每当有调皮捣蛋的学生,惹得自己也想摔了粉笔,走下讲台的时候,总会想起先生那一头苍凉的白发和那张无奈的面孔。深悔自己那时草率和鲁莽,打碎了老先生心中那一个美好的世界。
  人的一生,有的事情,做了就忘了,那也许是由于心安。但有些事情,做了,却一辈子都不忘,那确是因为不安。
  (2890字)
  

[ 本帖最后由 文珺 于 2012-9-10 22:2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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