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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纸厂村

2020-09-24叙事散文杨木华

初冬的纸厂村
杨木华当公路穿过一条清澈的溪流戛然而止时,纸厂村,用一种蕴蓄久远的纯朴,让我们的双眸,瞬间就触及高山草场独有的风韵。几排青瓦白墙的平房,以及飘扬的五星红旗,让我们毫无悬念地找到停车点:纸厂小学。同学老赵到这里支教,学校刚刚放
初冬的纸厂村
杨木华
  当公路穿过一条清澈的溪流戛然而止时,纸厂村,用一种蕴蓄久远的纯朴,让我们的双眸,瞬间就触及高山草场独有的风韵。几排青瓦白墙的平房,以及飘扬的五星红旗,让我们毫无悬念地找到停车点:纸厂小学。同学老赵到这里支教,学校刚刚放早学,他领着我们近处看看。

  纸厂,是洱源县炼铁乡的一个村,海拔超过二千七百米。东西走向山脉在这里轻轻打了个褶皱,于是南北走向的高山草甸悄然形成。草甸宽不过几百米,长处却一眼望不到头。村落背靠苍山,那些树木很少的山上,枯萎的野草一片接一片,一山连一山,给人一种苍凉的韵味。近处平整的土地,依旧是一片焦枯,庄稼早已收割,地里就剩下浅浅的秸秆。茂盛的生长与金色的收获,已是上一季的风景。走了一小段路,又一条溪流清清澈澈欢唱着跌下山去。溪边的小山上,一棵棵金黄渐显的枫树,把我们的目光都浸润成透明。见举起相机我拍了又拍,赞了又叹,老赵说:“如果月底来,山山黄叶飞,那才是真正的烂漫!”看我仰慕的表情,他接着说:“春天来也好。那个时节,山山谷谷,坡坡箐箐,满是杜鹃堆积……”他的话,让久居小城的我,产生一种莫名的渴望……

  老赵说,这个季节,是纸厂最闲适的时节。我们沿着一条新修的水泥路前行,路边人家很少,那些房屋大多散落在山脚缓坡上,青瓦白墙却一律低矮。仔细看去,所有的房屋只有一层。想问,却怕别人笑我的无知,于是,无端地为自己找了一个答案:为了保温吧!老赵是第二次到这里支教了。多年前,他们夫妻二人,就一起到这里教过两年。这里的乡亲,他们都很熟络。在一户人家附近,一对中年夫妇在挖种植的药材。见了老赵,停下活计,一定要我们进屋坐坐。一路走来,发现这里种植着不少中药材。据说是木香、大黄、三分三。也许是现代人容易上火,大黄的价格较好,种植的较多。那些大黄,多数都枯萎倒伏,正挖的这块,有的还撑着肥大的叶片,同行的那个小姑娘,受不了二千七百米处的阳光,摘了一片顶在头上,成为一把绿伞。这里泥土松软,踩上去似乎有反弹力。我捋起袖子,抓起地上的镐头,准备秀一把。抡起锄头,用劲一挖,锄头竟完全陷进去了。使劲一撬,竟然折断了一杈侧根。有点惭愧,蹲下轻轻刨开根附近的泥土,慢慢梳理那些粗壮的根系,可惜最后采依旧弄断了不少。主人大方地说:“归你了!拿回家切片晒干,燥热时泡几片吃吃。”我问:你们一直种这个?主人家说:“以前只种洋芋苦荞,那些日子很艰辛!十年前,开始种植中药材,后来不断更新品种,改变种植结构,如今生活水平提高多了。”同行的老赵补充说:“以后可能不种中药材了!今年,政府帮助引进种植山芋菜,公司加农户的模式,以后日子会更好呢!”

  中午饭在村公所。敬给辛苦做饭的人一杯酒,却把自己弄得微醺。中午一点,老赵要上课且有业务要当天完成,他的老友和同事,陪我们四处走走。
看着站在眼前的山,一种畏惧从心底升起,我说:不爬山了,逆溪流往山谷深处,树叶黄处走走吧!这山,我们怕到不了顶!可同行的四人联合起来反对。无奈,爬就爬,我想:爬到哪里算哪里,走不动随时撤下来。

  那山,就在高处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开始的路,平缓宽阔,我们说说笑笑向山脚走去。到山脚,才发现远处看起来造型极美的那两棵树,竟然是天成的,树叶深红枝形浑圆的那棵在后,叶片深绿宝塔状的刺栗在前,红绿相拥,高矮互靠,似恋人相依,如执手偕老,让人浮想联翩。从这里开始,我们进入一个六七十米宽的山谷,谷中清流潺潺,两侧野鸟啾啾,一路拍照的我,落在队伍的后面。当山谷窄成一条路时,我们早已穿行在枫树古朴的明黄中。在一棵古老的枫树下,大家歇气等我。那棵树,根部两个人都无法合抱,但两米高处,却只剩下细密的嫩枝,主干的故事早已沧桑,可手掌大的叶片,却与寻常枫叶一道,淡成明丽的嫩黄,染成浅红的深黄,熬成焦枯的老黄,每一片树叶,把一年的故事,熟成岁月的斑斓。阳光穿过叶片缝隙,一片淡黄的浅影,竟然印到我的手心,立即攥紧手,惟愿那枫之灵,轻歇心上……

  向上,路变得似有若无,拍了几张照片后,掉队的我顺着山谷向上,却不知他们早已转向山脊。一趟冤枉路后,气力似乎消尽,退堂鼓轻轻敲起。可看着前面那个六岁小孩都走得正欢,回返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妻子严厉告诫我:“爬山一定要走在前面,落后更累。我们彝族有一句俗话说:‘爬山在后,要背走在前面人的魂灵。'”连自己的身体都背不动,我怎能落后,又怎敢落后呢!于是,开始拼命追赶队伍。妻子毫不犹豫,拎走我肩上唯一的包,减轻我身体之外的唯一负重。可途中的风景,依旧是挡不住的诱惑,不时停下来拍照,让我一次次险些追赶不上队伍。于是,妻子把我手里的相机也“没收”了。无事一身轻!终于,我的脚步渐渐超过了大家。落在后面时,看前面的人,以为是神——不会累,不会喘,不需要停下来歇息。可当自己走在前面,才发觉,我就是那个神——因为我经常停下来休息,只是在别人即将赶上时,立马起身向前。养精蓄锐后步伐有力,后面的立即泄气。于是,领先的就一直领先。看来,落后的人背负的,不是前面人的灵魂,而是为自己寻找的一个懈怠理由!领先后,我不仅爬陡坡竟然游刃有余,有了欣赏风景的时间,还可以不时回头看身后的人。

  陡坡上除了草还是草。可那些草,枯萎却不倒伏,就直戳戳地立着。被我们的手抓弯,一放开即直立。被我们的脚踏扁,一提脚即弹起。我不知道,苍山顶的草,韧度竟这么强。后来,我们手脚并用,在荒草坡上“攀爬”。灌木带,早已停滞在脚下,原先遥不可及的山顶,似乎触手可及。

  面对近在咫尺的山顶,我们停下来休整——大家的身体,似乎都到了强弩之末。回头,纸厂清晰而遥远,一种豪情油然而生。我们似乎身处一个陡坡羹勺底部,这里牛腥味十足,牛屎遍地。这个背风的港湾,一定是草坡上疯跑的那群牛夜晚歇息的地方。那些牛,也许长时间没见到陌生人,见我们后就一溜烟,翻过山脊不见了,留下惊叹的我们。

  很快,山顶真的到了。

  真真切切坐到山顶,一览众山小的时候,我惊讶了:一直想打退堂鼓的我,真的登顶了!

  在山顶,向导指点江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们知道了东北脚下的坝子叫三营,知道了花甸坝在东南方的山那边,知道了关于登顶的一些人,知道了登顶的一些事。所有单调的登顶故事,在向导的叙述中,却有一种朴素的哲理——与我们相比,身在纸厂村的他们,登顶大多与风景无关。不时上山的他们,承受生活的艰辛,也坦然享受四野的风景。我的登顶,与之相比,俗得不值一提!想着登不上来,登上来了,一定要有收获,否则,觉得划不来!而他们,登顶就是单纯的登顶。也许是看看野放牛群的骠气,也许是散散荞酒的微醺,也许,不为什么,就仅仅是想到山顶……
山顶的风,很犀利!一身的热汗很快变凉。下山。我们选择绕道,去上来时看到的对面那片平坦的草地。那样的草地,躺下就很想睡上一觉,可我们不能停留——六点了,快下山。

  下山途中,见到一群野放的马——体健膘肥,鬃毛直竖,尾巴一甩,扬踢飞奔。我们,又想成为那惬意的一群。于是,大家也疯跑起来。跑了一段路,我干脆躺下,试着滚了一程,不爽!起身,屁股落地,滑了好远——那些草地,表面平整,其实根部都凸起,一连串的草丛,掩藏了起起伏伏的地表。第二天才知晓滑的后果——屁股疼了好几天。

  回返纸厂,夕阳已收过远处的山头。告别老赵,我们打道回府。我知道,纸厂是一个桃花源似的梦。祝福纸厂!如果可能,我会再来——再来时,也许会选择另一座山,用一种寂寞的方式登顶。亦或许,循一条溪流,用一种缠绵的叮咚溯源。也许的也许,就只是喝一杯纸厂的荞酒,醉卧在二千七百米的高处……

[ 本帖最后由 杨木华 于 2012-11-27 11: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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