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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姐姐喊我摘茶籽

2020-09-24叙事散文潇湘珍珠
姐姐要我去她家帮她摘油茶籽。老妹,你有空来帮我摘茶籽么。我不能硬梆梆地回答说我没有,那样的话,姐姐会说我看不起她、不亲她、不关心她,她该伤心了;可我也没法很干脆地说我有,毕竟二十多年没上过山没爬过树了,还有摘茶籽时必定要与之亲蜜接触的油茶树
  姐姐要我去她家帮她摘油茶籽。老妹,你有空来帮我摘茶籽么。
  我不能硬梆梆地回答说我没有,那样的话,姐姐会说我看不起她、不亲她、不关心她,她该伤心了;可我也没法很干脆地说我有,毕竟二十多年没上过山没爬过树了,还有摘茶籽时必定要与之亲蜜接触的油茶树上的粉尘、勾人衣服刺人皮肉的蒺藜、沾着衣服就粘的讨厌的野鸡米,想着心里就有些发怵。我很小心地问:阿姐,你家茶山有多大?有很多茶籽吗?我来回车费就要二百块钱呢,如果茶籽不多,就划不来了。
  我家有三块山,我怕我一个人摘不赢,会被别人摘去。你来,你来回的车费我出。
  姐姐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就是一百个不想去也得去了。
  一顶半新不旧的小圆草帽,一只方口的竹篓,一根带勾的竹棍子,一把半月形的镰刀,是姐姐为我准备的全部装备。再加上身上穿着的好几年前的一件旧衣服,一条多年前的旧裤子,一双散步时穿的平跟鞋,我俨然就是一个地道的去山上摘茶籽的农妇了。
  吃了很早的早饭出门,路上遇着一拨又一拨也是上山摘茶籽的姐姐村子里的人。他们很是热情地打招呼。某某婶婶,你妹妹来帮你摘茶籽啊。满姨,你来帮你阿姐摘茶籽啊,真是难得嘞。
  姐姐家的茶山其实不大,姐姐昨天摘了一天,就摘完了两小块山上的茶籽,剩下的这块山大是大些,但油茶树并不多是以杉树松树为主的杂山,还不知道够不够姐姐和我摘一天。没想到老实憨厚的姐姐会说谎骗我。
  我很是惊讶,甚至有点生气。阿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家就这点子茶山这点子茶籽,你自己三天不到就摘完了,完全没必要喊我来嘛。
  姐姐笑,笑得有点得意。呵呵,我不这么说,你就不会来了。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长年四季一个人在家,你就当来陪陪我这个老姐,不可以吗?
  一根白茅草划了我的手背一下,划了一条寸把长的血口子,痛得我不自觉的抽了一口气。同时抽紧的,还有我的心,我看到了姐姐笑后面的一个老年人的寂寞。我拿出镰刀,把白茅草割倒了。割倒了的白茅草,就不会再划到走在我后面的姐姐了。
  阿姐,你自找的。永儿他们不是都说了,要接你出去跟他们一起住嘛,你自己不肯去,怪得了哪个?
  阿姐用竹勾勾下一枝结满茶籽的树枝,很麻利地摘下一颗又一颗或大或小或青或红的茶籽,反手丢进背后的竹篓里。我走了,家里怎么办?一栋这么大的房子,白白地空着;家俱、电器,没人用会坏;田和土就荒了,太可惜了。再说,我在城里也住不习惯。
  我看到一枝挂满了茶籽的茶树枝,踮起脚尖,试着用竹勾勾了几次都勾不下来,树枝太硬了,得爬到树上去才行。还好,小时候练就的爬树的本事还在。两脚分别踩在两个树叉上,竹篓移到胸前,右手的竹勾把树枝勾下来,然后左手扯住,再松了竹勾,腾出右手来摘。
  竹篓里的茶籽越来越多,我手上被白茅草蒺藜弄伤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我把竹篓里的茶籽倒进姐姐拿的蛇皮袋子里的时候,姐姐看到了我手背上的一条条血痕,很是心疼。说,老妹,我们不摘了,这里茶籽我不要了。你回去,妹夫看到你手上这么多血印子,会怪死我的。
  我不肯下山,说没关系的,划得不深,过两天就好了。还吓唬说,不要我摘茶籽,马上就回株洲去。
  姐姐笑着摇头,说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强。
  姐姐八成是想起我七岁那年跟着她摘茶籽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件事了。从我记事起,姐姐就是个慢郎中,说话走路做事,都比别人慢半拍。为这个,我们的阿爸阿妈暗地里不知道摇了多少次头,叹过多少次气,村子里和姐姐年龄相差不多的堂姑姑堂姐姐们,打心里瞧姐姐不来,玩、打猪草、砍柴,从不会叫姐姐一起。我正好相反,从四五岁起,就开始显出灵牙利齿的伶利相来,越往大越强势,以至于在我们家形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不是大十多岁的姐姐护着妹妹,而是小十多岁的妹妹护着姐姐。就说那次摘茶籽吧,七岁的我还不能独自挣工分,我就想办法帮姐姐多摘,使姐姐摘的茶籽比那些堂姑姑堂姐姐都多。姐姐站在树下用竹勾勾不到的,我就爬到树上去,双脚踩在那枝挂满茶籽的茶树枝上,双手抓着更上面的树枝,用自己的体重把树枝往下压,使得姐姐能够用竹勾勾得到。不知道是我脚没踩稳,还是手没抓牢,只听见我啊的一声便从树上摔了下去。姐姐吓得脸都绿了,一个劲地问:老妹,你哪里痛?老妹,你哪里痛?我的手被树枝划破了皮,脚也被擦破了皮,屁股也很痛,我裂着嘴要哭,可看到姐姐脸上那焦急的样,我硬是忍着没让眼泪滚出来,没事人一样地拍拍裤子上的泥巴,跟姐姐说一点都不痛……
  上到半山腰,听到上面有人说话,姐姐以为是有人在她家的山上摘茶籽,扬了头,对着上面很大声地喊:捡茶籽的,下面还没摘呢。上面传下声音来:某某婶婶,我在路面上我家茶山里摘呢。听你在说话,你在和谁说话啊。姐姐就用了更响的声音回人家:是我老妹,我老妹来帮我摘茶籽。
  我们往山上走,太阳也跟着我们走,太阳走到我们头顶上的时候,我和姐姐的竹篓还有两个蛇皮袋子就都被一颗颗茶籽挤满了。将竹勾变做扁担,一头挂着竹篓,一头吊着蛇皮袋,很有满足感很有成就感地担着,走在如羊肠一般的山路上。
  老话说好汉难提四两,这挑东西也是一样,刚上肩时觉得不重,越走就越觉得竹勾压得肩膀难受,赶紧换肩,可没走多远,那难受劲又上来了,还觉得竹勾两头的茶籽越来越重。姐姐见我脚步越来越慢,就说歇歇肩再走。
  在我和姐姐歇肩的时候,有几拨摘茶籽的人从后面追上了我们,他们摘的茶籽比姐姐和我多得多,担茶籽的扁担都被压弯了。我满心羡慕,姐姐却是一脸平和,还很是自豪地跟他们讲:我老妹虽然二十多年没上过山摘过茶籽了,还是一样活泼。我想笑,姐姐这是干嘛呢,好像我来帮她摘茶籽,给她长了多少脸似的,遇着谁就跟谁说。
  我觉得歇够了,可以走了。姐姐却要我把我的竹勾茶籽都给她,她一个人来挑,要我空着手走。我当然不肯,腰一弯、头一偏,挑起茶籽就往前走。
  老妹,二十多年了,你的性子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好强。山风很殷勤地把姐姐的话传进我的耳朵里,它们又调皮地穿过我的耳朵,去追赶前面的村民。
  呵呵,没变的,又岂止是我的性格,不然,也就不会姐姐一个电话要我来帮她摘茶籽,我就真的来了。

[ 本帖最后由 潇湘珍珠 于 2012-10-23 09: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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