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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琴 忆》

2021-12-30叙事散文杨湛
往事漫忆之——琴忆杨湛在我们学校门口斜对面,有一间卖烟酒糖茶和日用品的杂货铺,店主大约五十多岁,花白头发,一脸沧桑,面目却和善,生意清闲时,常见他抱着一把秦琴,在门口叮叮咚咚地弹着,弹的都是老歌,那专注和投入的神情,似乎忘了身边大街上车来人……
  
往事漫忆之——
   琴忆
   杨湛
  在我们学校门口斜对面,有一间卖烟酒糖茶和日用品的杂货铺,店主大约五十多岁,花白头发,一脸沧桑,面目却和善,生意清闲时,常见他抱着一把秦琴,在门口叮叮咚咚地弹着,弹的都是老歌,那专注和投入的神情,似乎忘了身边大街上车来人往的喧嚣。每当我听到他的琴声,总会感到特别的亲切,也总会想起少年时代的拉琴和弹琴的往事……
  记得第一次学拉琴,是在文革之初。那时我在故乡小学的附设初中班念书,很少正经上课,成天除了在“战斗队”里用毛笔抄写大批判稿外,就是在“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里排剧。宣传队是学生娃娃自己组织起来的,唱唱跳跳还凑合,就是没有乐队,演出时遇到过门只好用“嘴乐”伴奏,常常引得观众大笑不已。几个同学相约,每人学一种乐器,于是,有的拿来了笛子,有的揣来了口琴,有的拿来了二胡,有的扛来了不知那个朝代的三弦。我想起了我姨老的京胡,我的这个姨老是个戏迷,能唱点老生,还拉得一手好京胡,不仅滇戏,什么花灯、连花落,或者山歌小曲,闭上眼睛就能拉。他甚至能拉“哭新娘”的调子,在我的故乡,新娘出嫁,都以长歌当哭,曲调凄婉悲凉,姨老拉起哭新娘的调子,旁听的不仅姑娘媳妇抹眼泪,连姨奶也泪眼婆娑。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姨老会拉的这些曲调都成了“四旧”,他的京胡也只好悬之东壁了。我跟姨老一说,他就把那把几乎伴随了他一辈子的京胡给了我,这样,我便开始学拉起京胡来。没人教,也找不到有关的书,只好自己试着拉,京胡的声音又细又尖,会拉的听着舒服,不会拉的听得人牙齿发酸。拉了几天,居然能把一首《东方红》拉出来了,接着是《大海航行靠舵手》、《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等等,一首拉会了再拉一首,终于,伴奏时也能勉强滥竽充数了。于是得意起来,有空便拉,渐渐的能把一首歌完整地拉出来了。
  三年的戴帽初中结束了,我以回乡知青的身份当了一名水库民工,那把京胡也伴我走进了云岭深处。那时候,“抓革命,促生产”,革命似乎比生产重要,水库指挥部一开始就成立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我也因了那把京胡进了宣传队。不过,宣传队里有一些老三届的下乡知青都是真正的红卫兵出身,吹拉弹唱无所不能,他们的乐器也漂亮,二胡、笛子、小提琴都是带盒的玩艺儿,我的京胡也就羞于出手了。在宣传队里,我和另一个大队来的一个回乡知青住在一个窝铺里,他是六六届高中毕业生,那一年,都准备高考了,可是,突如其来的文化大革命使他们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因为都喜欢看书,我们很快就成了知心的朋友,他有一把漂亮的胡琴,紫檀色的,琴杆顶端雕着精致的龙头。是他教给了我二胡最基本的指法和弓法。其实,真正征服我的,是他的琴声,那如高山流泉的琴声,竟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能把人的灵魂带入一个无私无欲、如痴如醉的境界。我第一次感受了到音乐的魅力,凭借两根简单的琴弦,就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旋律。也是从他的琴声里,我第一次听到了《赛马》、《江河水》、《良宵》、《听松》和《二泉映月》等二胡名曲。只是,没有多久,教我拉琴的这位朋友被他们的生产大队要回去当民办老师去了。临走,他对我说:“好好学琴吧,只要有琴声的地方,生活是不会寂寞的。”
  不久,我们的宣传队也解散了。也就在那一年,我们放假回家过春节,我表哥给了我一把秦琴,秦琴有三根弦,圆形的共鸣箱比月琴稍小,弹奏起来叮咚悦耳,别有一种韵味,有京胡和二胡的基础,学起来并不难,而且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乐器。在云岭的深山老林中,我们常常在一天的劳作之后,围坐在窝铺里的火塘边,弹琴唱歌,在那艰苦而又漫长的岁月里,能给我们寂寞的青春以精神上的享受和安慰的,就是琴声和歌声了。那时,许多爱情歌曲都还禁唱,一位上海下乡女知青偷偷地教给我们《红莓花开》、《小路》、《喀秋莎》等俄罗斯民歌和西部歌王王洛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达板城的姑娘》、《掀起您的盖头来》等爱情歌曲。那时候最流行的,也是知青们最爱唱的,是一首叫《怀念南京故城》的歌,在深山里的火塘边,一弹起这支歌忧伤的旋律,许多知青都会流泪,就连我们这些十五、六岁就离开父母,离开故乡的乡村少年,也不由得黯然神伤。不过,更多的时候,那琴声给我们的是对未来的信心和向往,是对理想的执着和追求。当琴声像叮咚的山泉从指间流淌出来的时候,那美妙的旋律就不仅仅是精神的享受或是情绪的排遣,而是一种寄托了。特别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琴声犹如荒漠中的绿洲和清泉,给予我们以多么坚实的信念啊!那让我在蹉跎岁月里不至于消沉堕落的琴声,也和我早已逝去的青春韶华一起,深深地铭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永远也难以磨灭。
  也就在那场延续了整整十年的浩劫结束的第二年冬天,我参加了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次年春天,我离开了云岭,读书,教书,一晃将近三十年了。几年来,偶尔上街,听见学校门口那店主的琴声,总会小伫聆听,很想找回当年弹琴时的感觉,有一次,甚至借过来试着弹了几下,结果,手指已是十分僵硬,几乎弹不成曲调,可是,那亲切的琴声,又把我带回到了青春时代,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的我,也似乎变得年轻起来。
  是啊,有琴声的地方,生活总是美好的。
   [ 本帖最后由 @边走边唱@ 于 2011-11-8 17: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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