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仙公山之行（上）

　　　　　　　　　　　　仙公山之行（上）
　　题记：我一直想要和你走上一条山路，那坡上种满了新茶，还有细密的相思树。 一、 　　我竟然不知道泉州是有仙公山的，在这里呆了九年，读书，上班，以为对泉州已了如指掌。但当我切实地站在大幅的广告牌下，看着广告牌上香雾萦绕的大大小小的寺庙，我确实是震惊了起来。旋即一个念头腾地拔起，去仙公山，去仙公山！ 　　我抓起电话来草草地问了同学几句，便爬上开往仙公山的客车。我甚至是连方向都没有搞清楚，但我以为车子必然会带我去我要去的地方，我这样想着，我便理所当然地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窗外的烈日下的人行道、树木和建筑。 　　这个秋季似乎没有秋季的感觉，总是热着，像是还在夏日里，但偶尔还是刮些风，所以，还是会有落叶，从树枝飘到地端，捡起时，会发现，跟以往秋日里的落叶其实没有区别，叶茎，叶脉，都透着象征逝去的枯黄。也许这跟刮风本无干系。 　　原本这就是秋季，气温的炎热阻挡不了四季的更替、岁月的流逝。但是，多事之秋又是缘何说起呢？看着窗外，我不禁苦笑。从九月份到现在，我的不稳定和动荡，已折磨得我如同这落叶一样，飘无定所。 二、 　　我年轻时极爱读席慕容的诗，有人说席的诗只是藉形式上的一点茫然，铸成境界上的千年好梦，使人在光影寂灭处，犹见满山月色，如酒青春。 　　我至今没有见过满山的月色，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我的青春仓促而又空白，我无法形容我对席诗爱到什么程度，我是茫然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忧伤，而忙碌，而奔波，而疲惫，而失落。但是，读席，我能感到安静，感受到圣洁，感受到唇齿生香，感受到一股清泉缓缓流过。以致于许多年，我在沉重又无话可说的时候，总喜欢走一条清冷的路，又或挤于一辆拥挤的车，这样的时候，我的脑海又总会闪现她的诗句。 　　就像此时我挤在车上，车子沿着公路奔跑，两边是山，苍翠，细看时又夹杂微黄，还有一些山茶花，花开得并不繁盛，稀稀拉拉的一些白，顶多只能算是点缀。这毕竟不是花开的季节。山也冷清，在车上依稀可辩得出山路，看得见山路蜿蜒而上直冲云宵，却唯独是不见有人走过。 　　席慕容在一首诗里写，我好象答应过，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你说，那坡上种满新茶，还有细密的相思树。 　　只是，这满满一车的人，他们要去哪里，和我同路的人会不会有，我们以后还会不会相遇？看着陆续下车又陆续上车的乘客，我不禁伤感。 三、 　　终究只是过路，我的伤感无益且徒劳。没有人问我来自哪里，我也不知道他们将所向何方，下次见面，我们仍然陌生。大千世界，我们都是过客。 　　我透过车窗看天，天空蔚蓝，广袤无垠。这样的宽阔让人安静，让人有倦鸟归家的渴望。 　　然而，山的转弯处会是什么？我闭着眼睛猜测，会有村庄吗，会有人烟吗？但定然是不会有现代化的建筑，不会有钢精混泥土。车子已经远离了城市，远离喧嚣。 　　却未及我所料，一片稻田呈现在眼前，眼前豁地亮了！我竟然忘了，秋季原本也是收获的季节，眼前的稻田金灿灿的一片接一片，收割的人群，三三两两或蹲或立于金黄之间，穿着沾有泥巴的衣裳，古铜色的脸裸在同是金色的阳光下，他们的表情喜悦而又安祥，一两只说不出名的鸟，停在不远的田埂上，又飞开，那田埂上是有草的，碧绿碧绿，也有一些细碎的花，淡淡的黄。若是更宽些的田埂，就有成排的香蕉树或甘蔗林密集着，一直延伸到山的那一端。静谧，宽广。 　　俗话说山山水水，那这其间或者不远处定是有河流又或是湖泊吧？这样金色的阳光下，必然是微波粼粼，碎浪轻卷。也许还会有鱼，悠闲自在。 　　陶渊明选择南山耕种，慕的便是这一幅自然画卷么？但倘是此时我能脱下齐膝的高帮靴，光脚踩在这片丰收的泥土上，或是光脚浸于湖水中，又或仅只是沐浴这山野的阳光下，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回到童年，回到故乡，回到无忧无虑的纯朴时光？ 　　只是这一窗之隔，我伸手无法触摸，我注定要与一些远离。车子飞速前行，我把眷恋留在身后，也许它们能替我到达我向往的地方。 四、 　　倘若汽车一直这样开下去，没有终点，我也不会觉得疲倦。如果我的梦想注定要被放逐，今生我注定漂泊，至少我还有满满一车的陌生乘客作伴。未来若是遥无可及，那么我也就不作期盼。 　　然而，半个小时后，又或是更长的时间，车子终于在一座山脚下停下，司机提醒我下了车，指点我上山的方向，告诉我要继续乘坐的客车，我想向司机道谢，想挥手向陌生的乘客道别，汽车已绝尘而去，我怔怔地看着车去的方向。 　　原来，人在孤寂时，再淡然的相遇，也会生出许多的不舍和惆怅。 　　这茫茫的大山啊，今日我可是在学苏东坡？从这无言的深山中来领会佛教的髓彩，从而感悟人生的漫漫？ 　　那么，就让我独自穿行这幽长的峡谷，隔着深深的郁闷的空间，去翻越重峦叠嶂，也许那里会芳草鲜美，有花盛开，也许贯穿始终，只有冷路连绵不断。 　　总会有一种答案。 五、 　　绕开大大小小上山的巴士，我打算徒步爬上山顶，便有好心的司机追上来，说若是上山是要坐车的。我笑道，我要走上去。司机惊诧道，山下到山顶有八公里之远。我笑而不语，想朝圣的路千里之遥，朝拜的人磕等身长头从山下磕到山顶的虔诚和坚毅。 　　司机看出我的执拗，便不再多言，只说，那还是要带瓶水的。我轻轻地笑，算是谢过司机的好心，今日我既是远道而来，我的诚心天地可鉴。 六、 　　并不是我想像中的山路，我以为的山路应是一条黄泥小径，这路还是有些宽的，由简单的水泥铺成，却极其陡峭，路倒是安静，整个山谷也都静，几乎碰不到行人。只有阳光静静地弥散，路面上有树的倒影，间隔十米左右，便有一座路标，写着“进入景区，禁带火种”，又或是“维护景区整洁，严禁乱扔瓜皮纸屑”等许多字样。也间或探出一两株山花，色彩鲜艳，但毕竟不是这个季节的主色。这个季节倾向凋零。 　　偶尔会有车驶过，车内的司机或者乘客见到我又都探出头来张望，大约我的徒步令他们惊讶。 　　这便让我想像着，释加牟尼当年弃王位而风餐露宿、长途跋涉，会有多少人好奇而觉得不可思议？人世的苦难也许和烦恼一样都是自找，只是避重就轻者是否就能找到一条捷径，从而摒却自持自重，了然人生真谪？那么他们上山来烧香礼拜，只是为了观赏风光或者顺应潮流，而并无心愿可了心思可解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山是静默的，不会有人来告诉我答案，真正释然者也都立于山顶拈花微笑，成了佛。我低头时，一只美丽的蝴蝶死于我的脚下，也许是生命到达极限，也许是过于辛劳，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孤单。 　　叶未落尽，却体会到了什么叫秋意。 （待续） 2006.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