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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糊窗子

2021-12-27叙事散文指间年华
糊窗子过了二十三,就该张罗糊窗子了。天不亮,母亲就起来做饭,饭熟了,就着灶膛的火把襁子一起打好备用。接下来就开始催我们快点吃饭,一边还念念叨叨,还有一大堆的事呢,天短暮长的,啥也做不了。一过腊月,天天是忙的,就好像在此之前所有的日子都是空白……

  糊窗子

  过了二十三,就该张罗糊窗子了。   天不亮,母亲就起来做饭,饭熟了,就着灶膛的火把襁子一起打好备用。接下来就开始催我们快点吃饭,一边还念念叨叨,还有一大堆的事呢,天短暮长的,啥也做不了。   一过腊月,天天是忙的,就好像在此之前所有的日子都是空白,而把热情都留给了腊月。在腊月,常常给人一种不过了的感觉,为了一个大年什么都豁得出去,先是疯狂地安顿吃的、喝的、穿的,接下来就是掘地三尺地清理屋子,为了与旧年做个彻底的绝裂,恨不得把房顶的椽檩都清洗一遍。   轮到糊窗子时,这轰轰烈烈的过年大战也预示着接近了尾声。   我最喜欢扯窗户纸,不管是完好的还是贴了补丁的纸,一古脑门儿就撕了下来,人类天性中对破坏的热衷意识一旦无须抑制,变得名正言顺起来的时候,有着非同一般的疯狂。母亲拿回给驴添草的筛子,把好一点儿的麻纸挑出来,摞了满满一筛子就端了出去。我问爹,要那干嘛?爹说,人家等着糊纸浸瓮嘞。   母亲从红碗柜里拿出一个铁匙,已经磨得又秃又小,但铲尖无比锋利,不过,这样才能把窗档刮干净,而且不费劲。母亲是一个很排场的人,做什么都要个样儿,要是刮不干净她就会不停地喝斥着重来。   碎纸屑,还有那些陈旧的已经凝固的糨子在一阵用力的扫荡过后,窗档变得平整而干净。爹跳下地寻来一个笤帚疙瘩开始扫土,还时不时用劲戳几下,那些躺在窗户上的厚厚的尘土再不情愿也得落下来。寒冬腊月的,窗户这样没遮没拦的,寒风一阵接着一阵,手指会冻得僵硬,像针扎一样有尖尖的疼痛,我们隔一会儿就把手操进袖筒里,要么就是放在嘴跟前哈几口热气,实在不行了就跑下地到火炉边烤烤。   等手热过来,母亲已把炕上清理干净,纸也收拾了,土也扫起来倒出去了。   母亲从堂屋拿出一卷纸,往炕上一摊,说,给你们,糊哇。这是她提前去供销社买好的窗花,还有红、黄、绿各色的彩纸。彩纸一般会裁剪成直角三角形,对称着糊在每个窗户的四个角。   我很佩服做窗户的木匠,它们被雕刻得玲珑剔透,各种造型美轮美奂,我想其实每种造型或许都暗藏着一种意义,正如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密密匝匝,处处都显精深。   自然,我读不懂,但就山西而言,领略过晋中的大院文化,这些平民化的工艺也不算什么了。   这种传统工艺往往是按照人们内心的向往,以及对美好的渴求所产生。同样,窗花也是。牡丹富贵图、延年益寿图,还有红梅喜鹊等等,无不承载着美好的愿望。   五个窗户,两个小窗对称着糊两个小点的窗花,中间一个大窗包含三个窗孔,我把挑捡出来的三个漂亮的依次糊上去。天气冷,糨子一抹上去就得赶紧贴窗花,稍一迟就冻结了,抹糨子也是一个稍稍有技术含量的活儿,抹多了,流到了窗花上,脏兮兮的成了败笔,抹少了,粘不牢,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风吹开,容易破。   姨奶两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走了进来,她额头的皱纹像一池子惊皱的湖水,弯弯曲曲,密密麻麻,齐耳的短发用两个黑棍卡子整齐地别在耳后。一进大门,就听到了她拉得长长的调子,哎哟哟,看看人家这齐楚的,当糊窗子嘞。母亲笑盈盈迎了出去,快来哇,您儿安顿好了?   一阵热火朝天的寒喧,再唠一堆家长理短,我和爹已经把白生生的麻纸糊了上去。   放正,放正,纸中间的缝对正了,也别摞多了,要不堵得黑雾雾的。母亲一边拉呱一边还不误指挥我们,爹虽说有些不服气,最终也拗不过母亲,得顺着她的意思尽量往好做。   白生生的刷过的墙映着白格生生的窗户,在各种窗花的渲染下,年的感觉就越发浓郁起来。一派欣欣向荣,喜庆吉祥。这是庄稼人最朴素的美好,也是最纯真的幸福,透着浓浓的乡土味道。   我们常贴的这种窗花应该属于油印窗花,我最喜欢的要数剪纸窗花。我崇拜所有会舞动剪刀,然后神奇地铰出各种活龙活现图案的人,母亲说前院的二果姨姨会铰喜字,还有冠圈,而且各种造型的喜字都会,特别好看,我问会铰窗花吗?她说好像不会吧,咱村里会铰窗花的老人们大都不在了,也没人愿意学。   我一般不喜欢求人,但想学到那门手艺的心思又太强烈,最后不得不硬着头发跑去让人家手把手教。人说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一张呆板的红纸在剪刀转了几个圈圈后就神奇地现出了一个喜字,这时我笑了,喜字也眉开眼笑,笑得明媚灿烂。   后来,因为不常摆弄,母亲家里也换了玻璃,糊窗子的事情渐渐淡出了生活,我也基本忘记了怎么铰出一个喜字,然而每到过年,我依然热衷在街上挑选各式镂空的精美的剪纸窗花,贴在大大的玻璃窗上。   红彤彤的窗花,红火火的心情,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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