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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物什—铁抹子

2021-12-26叙事散文李雷
铁抹子文/李雷“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孩童天真的歌声传来,挥汗粉刷房屋的匠人和那在墙体上来回抹动、似小船又似柳叶的铁抹子便跃然脑海。铁抹子,河西走廊庄户人家劳动工具中的一员,小小的,极不起眼。宽约两寸,长者不过尺余,短者五寸有余,……
铁抹子
文/李雷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孩童天真的歌声传来,挥汗粉刷房屋的匠人和那在墙体上来回抹动、似小船又似柳叶的铁抹子便跃然脑海。
铁抹子,河西走廊庄户人家劳动工具中的一员,小小的,极不起眼。宽约两寸,长者不过尺余,短者五寸有余,在一块厚厚的叶形铁片上装一弓形或“∟”形手柄而成。因其外形像司空见惯的柳叶,故又俗称抹叶子(抹读man音)。如北方常见小船的话,定会称其为“铁船儿”不成。因为北方干旱少雨,房屋墙体多以土块为骨,外罩一层泥皮,抹光泥皮的工具自然非铁抹子莫属。因为泥皮是个拣贫爱富的势利眼,人说“富木头穷铁”,泥皮深谙此理,不肯紧紧依附在铁抹子之上,即使偶尔泥巴沾在铁抹子上,只要用手轻轻一扣泥巴就掉了。它是地域特色的产物,是庄户汉子做泥工活不可或缺的最爱,跳动在汉子的手里,活跃在他们的心间。
大地回暖,种子入地。庄邻们开始着手谱写自己生活的新篇章——盖新房。不管村子里谁家盖新房,只要吭气一声,庄户汉子便让铁抹子从那个搁杂物的角落里走出,磕去锈在上面的垢土,在有土的地方来回擦几下,带上它前去帮忙。稀泥放在墙基上,铁抹子抹平,放上土块。墙体砌起再用铁抹子叨泥用力摔在墙上,“啪”的一下将稀泥放进那墙体上的洞洞眼眼、缝缝隙隙,随即翻手就在汉子有力的手的操作下轻松地抹动在稀泥之上。这些洞洞眼眼、缝缝隙隙很快在铁抹子的来回抹动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宛然是抹了一层香油的脸,铁抹子是脸上来回搓摸的手,显露出的是一种协调自如的韵致,一种只有在劳动中才特有的风情。原本布满拐拐角角、洞洞缝缝的墙体摆脱了自然的原始的美而变得更平、更光,成功实现了美的飞跃。那是汗珠浸润的结果,更是庄户汉子智慧被铁抹子得以倾力展示的终极。铁抹子在庄户汉子的手里绘就幸福生活的蓝图,是河西走廊淳朴民风的见证者,为营造和睦庄邻关系尽了绵薄之力。
如今做铁抹子方便又快捷,做出来的铁抹子美观、结实:用机器裁一叶形铁片,然后将或“∟”形、或弓形的手柄,如蜻蜓点水般进行焊接。焊花飞溅,铁抹子即成。对于匠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但过去做这样一个铁抹子却只能依靠铁匠的汗水来浇铸。那时我家附近便有一个铁匠铺。我随父亲去让铁匠师傅做过一个铁抹子。师傅拿出一张厚约两毫米的铁皮,按父亲所说的尺寸,用小土块大致在铁皮上画个形状,拿起一个长柄大铁剪子,父亲按住铁皮,师傅将剪子的一个手柄放到地上,撑开铁剪,剪口含住铁皮,双手用力按下另一手柄,一剪一剪地剪下这个铁抹子的面。而后在小泥炉里生火,放上烟煤,来回拉动风箱。风箱“吧嗒吧嗒”吐气,火苗“哔哔啵啵”燃起。当浓浓的煤烟变淡之际,火已大旺,师傅用长柄铁钳将那块剪下的铁片和早已做好的弓形手柄放入火中,慢慢地拉动风箱。等两样物件红透,再用铁钳将它俩拣出放在砧子上,把手柄放在铁皮居中合适的位置,一手用铁钳握手柄,一手抡锤“吭哧吭哧”地捶打手柄与铁抹子的连接处。等将手柄的两端捶打地完全和铁片粘合在一起时,再放入水中一激,捞出来端详片刻:手柄是否牢固的链接在一起,还有哪里捶打的不到位。总是再要放入火中,捶打个二遍方才停手。大半天工夫过去,一个铁抹子才算成功。师傅还叮嘱父亲回去后削一段木棍裹在手柄里面,以防变形,
父亲拿着铁抹子,一路走,一路掂着,总说这个师傅做的铁抹子牢实,肯定耐用,还不时地在地上用铁抹子的头叨些土,或在沙土里磨两下底面。他说将铁抹子的底磨光,抹出来的墙才是光滑、平顺呢!这样的物什,我也是爱不释手,从父亲手里接过来也叨些土,在沙子里磨几下,甚至还挖个小坑,铲几棵小草。父亲心疼地不断叮嘱我要小心,别弄掉了手柄。
如今,随着经济条件的好转,家乡房屋逐渐被砖混结构取代,粘合剂自然是水泥了。这家伙与铁抹子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情侣,一旦相遇便粘连在一起,如若时间稍长则紧紧相依,绝难分离,但这也恰恰体现出水泥吃硬不吃软的性格特点,于是木抹子大行其道。木抹子制作很是简单,用一块厚约一公分的木板,锯成宽约十分,长约一尺的长方形木块,在合适的位置钻两个眼,用螺丝拧上手柄即成,轻巧又顺手,但只有抹平水泥沙子的功能。在匠人的手中,一抹子过去就把墙体上的水泥拾掇得服服帖帖,那么一大块,平平的,不留一丝缝隙。
在我的家乡,人们常把那些凡事打哈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做事不负责任的人称为“抹叶子”。尤其对那些带“掌”之人更是如此评价,比如一个生产队的队长,一个学校的校长,一个乡政府的乡长之类的人,这是对其工作能力的否认,进而是一种失望。那是因为其对问题、矛盾不能解决、不会解决、不敢解决,总是将问题、矛盾掩着、捂着,表面上歌舞升平,和和美美,可一旦问题、矛盾激发,则给平头百姓造成更多的灾难和创伤。这样的人在世间很多,他们使矿难频频……最终以老百姓的身家性命为代价才能换来略略的改变。这些人的行为难道不正和将稀泥盖在墙体的洞洞眼眼上用铁抹子抹平一样吗?这样的人用铁抹子来比喻,细想真是有损铁抹子的形象。倒是另一句“稀泥泥抹光墙”的俗语令我欣慰。尽管这句话也有比喻做事不扎实,哄哄拢拢的意思,同时强调了稀泥的作用,但如脸上抹油般,如果没有那双明察秋毫的妙手,那脸不就成了落了霜的驴粪蛋,有处白,有处黑,仿佛是个大花脸、跳梁小丑,能是俏脸吗!这妙手就是庄户汉子手里的铁抹子。只有这铁抹子才能让土块墙体由自然、原始、纯真的美变得更有韵致,在庄户汉子手里跳到的铁抹子不仅使墙体变得更光滑、更美,更使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幸福、甜美。
其实,铁抹子本来就是生活的产物,因为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对幸福与美的向往和追求,而铁抹子便是人们追求幸福、创造美的工具,只要生活着,就不能没有它。幸福生活在其来回抹动间徐徐铺展,抹平的是墙体的洞眼、缝隙,造就的却是生活中的甜美、平顺。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0-5-10 00: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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